白孝文不想遵从父亲的安排。
不是联合会不好,也不是完全出于叛逆,而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白孝文想进滋水县保安大队。
“噫呀!孝文娃厉害哩,县保安大队那里是你想进就进的?是那田福贤帮你了?嘉轩,你不吐口他怎么敢嘛。”
“不是田福贤。”
白嘉轩闷闷的说道:“前些时县里公开招考公务员,他自己考进去的。”
“噫呀!了不得了不得,啧啧,了不得……”鹿子霖围着白孝文转了两圈,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似的,“啧啧,了不得呀,嘉轩,这娃你留不住了咯。”
“你闭嘴吧。”白嘉轩实在忍不下了,怼他道:“哪有你这样添乱的。”
“我这叫旁观者清。”鹿子霖振振有词。
“你那兆鹏娃你咋看不清咧?”
“嘉轩,不带这样揭人疮疤的啊。”
“你俩都少说两句。”冷先生终于出场了,“说是来陪我喝酒来着……”
见成功的打击了两人的气焰,冷先生才对白嘉轩道:“嘉轩,我旁听着,觉得孝文娃说得似乎有道理,你不妨听一听,人各有所长嘛,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齐哩,孝文自言做生意非他所长,那保安大队缺的文秘书手也是个不错的位置,又正好为他所擅长……”
说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白嘉轩的肩膀,“嘉轩,终究儿大不由爷呀。”
自家死妮子不也非要嫁给眼前这位花心小混蛋嘛,当初气死他了都,只是眼下看情况似乎也还不错罢了。也是,两口子过日子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白嘉轩终于长叹一声,端起门杯一饮而今,“先生啊,咱喝酒吧。”
说罢扭身呵斥白孝文道:“还不快滚!”
“啊?”
时杰提醒道:“孝文,嘉轩叔同意咧,走走,咱兄弟也去喝两杯庆祝。”
白孝文又哦了一声,忙磕头道:“爸呀,我绝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时杰看向冷先生,“师父……”
冷先生摆手,“你去吧,我们有手有脚,不用你在这里立规矩。对了,你给秋月说,把那瓦罐再送来一个。”
“好嘞。”
时杰应了一声,扯起白孝文就走。
一出中医堂,白孝文宛如重生,兴奋得脸色发红,对着时杰连续作揖。
“兆谦兄,多谢了多谢了,兆谦兄,大恩大德,孝文不敢或忘。”
“不必了,这都是你自己努力争取的结果,我不过是顺嘴帮一句罢了。”
“不一样不一样,孝文必有厚报。”
“发达了你别坑我就成。”
“那哪能呢。”
两人回到前院书房,摆开战场好好喝次大酒,白孝文此时终于露出本色。
“兆谦兄,黑娃……”
“喊黑娃哥。”
“黑娃哥,你这才叫过日子呢。”
“咋,你那日子差了?”
“嘿,有些拘束。”
“哦?你是白家老大,族长继承人,谁还敢拘束你呀。”
“规矩。我爸他规矩大哩。”
“受人敬重,不好吗?”
“好是好,可受人敬重的方法多哩,我爸那样太累了,我受不住。”
“那你……”
白孝文猛灌一口酒,做指点江山状。
“这世事,终逃不过名利二字,名为缰利为锁,亦可驱驰天下英雄。”
“真正英雄会跳出此种藩篱。”
“那又有几个呢?以兆谦兄这样大才,不也逃不出十丈软红,添香温柔?碌碌众生,所追求不过酒色财气,我又不逐鹿天下,有一县之地称雄足以。”
“哈哈,你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有些花心的读书匠小医生罢了。你做了县长又如何?县长上面有高官,高官上面有总督,自由二字终有诸多藩篱。”
“百里侯呢!兆谦兄,你真的没想过其它?我可听说,你和总督……”
“不必听说,是事实,不过,那只是沾了你姑父的光而已,说起来,你比我还与他亲近呢。”
“那不一样。”白孝文又喝了一杯酒,“总督事事都拿咱白鹿原做试点,还不是因为兆谦兄在这里嘛,这份信任,啧啧……”
“哈哈,你妄自揣测罢了,根子在你大身上,他成功组织了棉业联合会,又拱手让与总督,那才是真正原因,而后者正是总督他二次崛起的根本……”
见白孝文似有所悟,时杰又加了一把火,“所以,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孝文,现在你后悔没去联合会了吧。”
白孝文摇头,“官有所求,商无所退,官,终究大于商的。”
这倒是没错,可资本也可称王呀。
白孝文喝大了,时杰让老郑找了郑家车行的伙计,把他送回了白家。
他自然要跟车。
不是为了白孝文,人在他家喝醉,总得有个交代。
没想到的是,白嘉轩也喝大了,爷俩前后脚到家。时杰问了车行伙计,得知鹿子霖也一样,这样一来,冷先生怕是也糟糕了。得,如此谁也别说谁了。
白灵九岁了。
学校放假,郭彩凌回将军寨过年,她没了玩伴,就躲在家里养白老鼠,此时见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和大哥,捏着鼻子道:“臭死了,拖走拖走。”结果被她娘打了一个抽脖子。
“死妮子,说啥呢?那可是你大!什么拖走,过堂呢,还不去倒茶。”
“一身酒气,真的臭嘛。”
白嘉轩翻翻白眼,“灵灵,嫌你大哩。”
白灵吐吐舌头,“爸,没有,我给你倒茶呀。”
“灵灵懂事哩。”
白嘉轩到底是喝多了,仙草伺候他简单洗漱罢,就躺倒炕上呼呼大睡了。
相比之下,白孝文就有些话多了。
一家人围着俩男人团团转的时候,白灵扯扯时杰,“狗儿哥,你来呀。”
见去的方向是她的小偏厦,时杰忙立住脚,“灵灵,这不好。”
“怕啥,你个老封建,你进去的时候还少了?还都是晚上……”
“你胡说啥哩,那时你才几岁,现在几岁,不一样嘛。”
“有啥不一样。你是哥哩,怕啥,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呀。”
“在外面看。”
“那不成,不能给别人看到。”
“什么嘛……”
“进去你就知道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