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了。
千人轰动的大场面虽然早已过去。
但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随之终止。
中医堂能治四六风的消息随着关中的春风传遍原上，传到了南原深山。
温暖的春风吹绿了大片大片返青的麦田，吹开了麦田中的桃花和油菜花，开始用生命的原色装饰人间了，关中一片生机盎然，充满了新生儿带来的喜气。
早在两月前，关于四六风的一切，忽然登上了关中的报纸，并且迅速被全国的报纸转载。
从病因、发病机理、症状、预防，到患儿不同情况下的各种药方，写的无比之详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也就是说，关于四六风的一切，事无巨细，中医堂把它全部公开了。
只要是从业人员，照方抓药，照猫画虎，都可以进行有效诊治。
说到底也就是常见细菌感染，知道了病因和原理，治疗起来并不太困难。
尤其对于熟手来说。
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甚至自己都能拟一些新的药方出来。
但中医堂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反而比以前更为红火，这让冷先生很是无奈，他姓冷嘛，太忙了不合乎人设和习惯。
这段时间，经常见抱着孩子的人不绝于途，他们或牛车、或步行、或搭乘白鹿镇车行的车，往来于白鹿镇上。
白鹿镇卫生院已经开业了。
冷秋月招了几个壮年妇女，经过培训后做帮手，开了妇科、儿科和产科，正式开始了她的女医生涯。由于人手太过缺乏，冷先生心疼闺女，派了俩有经验的抓药伙计在这里给女儿做帮手。
若不是张总督送来了一批仪器、西药，还派了一些学生来这里学习，诺大一个卫生院，大小猫也就两三只，根本就撑不起来。
中医堂开始大量售卖小儿脐风散。
用枯矾、硼砂、朱砂、冰片、麝香共碾为末，即为脐风散。
目的是预防。
凡小儿降生，清洗过后，即用脐风散擦脐上，每换一次襁布，复擦一遍，到脐带落亦不停止，直到擦完一料，之后永无脐风之证。
冷先生的忙，其实大部不是诊病。
关于妇科和婴幼儿那些，现在基本上都转去了白鹿卫生院，他忙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同行的拜访切磋。这是出名带来的牵累，冷先生也没有办法。但切磋毕竟是好事，受中医堂公布四六风的影响，到访的同行们也多不藏私，互通有无之下，收获还是不小的。
就是开销大了些。让镇上的饭馆狠赚了一笔，看郑老板那意思，大有给冷先生弄个高级VIP的想法。
白鹿卫生院大门两侧的照壁上，时杰精心绘制了科普墙画。一边是关于四六风的一切，一边是孕妇护理、接生流程和注意事项，很是形象和生动，不识字的人都能看懂个大概。
省府已经派人描摹了回去，说是打算出画本，向关中地区推广。
尽管无论白鹿卫生院，还是中医堂，都完全摆明了不靠这两样本事挣钱，但每天早晨，无论中医堂还是卫生院，每天开门前第一项任务，都是收拾门口不知谁家送来的东西。
花馍、鸡蛋、大枣、花生、柿子……甚至活鸡活鱼等等，不一而足，两个多月来，天天如此，贴出告示都不管用。
后来只能听之任之。
冷先生让人全部制成吃食，分给每日远道而来的病人和家属们食用。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除了四六风，还有另一个助产大杀器——产钳。
高位、中位、低位、后出头……
时杰一次性整齐，全部出现在了白鹿卫生院的妇产科内，所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冷秋月画像的畅销。
因为时杰搞的这一切，从怀孕开始，一直到新生儿护理，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做为实际执行者的冷秋月，有此影响力也实属正常。
听说如今的关中，谁家儿媳妇怀孕，第一件事就是请两张冷秋月模样的菩萨像回家。
一张贴床头，一张贴门上。
当然，小儿脐风散也不能少。
长此以往，冷秋月怕是大有向求子观音靠拢的趋势。
时杰这两个多月却哪里也没去，一直呆在原上，要么在卫生院，要么在白鹿小学工地，要么在川道的麦田里，要么就在棉业联合会的育苗基地那里。
到这几个地方，一准能找到他。
随着白鹿卫生院开业，四六风诊治技术在原上得到更为迅速的推广，伴随着的就是接生技术的改革，如此关乎人口兴衰的大事，自然反馈到了白狼空间内，早几年前就在空间内开始杂交育种的麦、棉出现了优势良种。
现在是五月，种麦子是来不及了，但棉花却正是时候，一个月前育的棉苗，马上就到了要移栽的时候。
这天，时杰跟着白嘉轩和父亲鹿三，在麦田里收豌豆和蚕豆。
这块地一直在施行麦豆间种和麦棉套种的实验，基本上算是一年三收。
麦子分垄，每一到两幅宽的麦子中间，留出一耧左右的宽度间种豌豆和蚕豆，即能减少耕地暴露，还能利用豆类的固氮习性肥地，又能多收一季豆子。
而且，豆秧翻到田内就是绿肥。
鹿三嫌豌豆收得早了。
“再等半个月就熟了嘛，那时再收多好，平白少了产量，净瞎搞事。”
“爸诶，间种这些豌豆就是赚的，主要是为了绿肥，而且新鲜豌豆煮熟更好吃，蚕豆也一样，下酒最好了。”
“你个慌慌……”鹿三忽的记起，儿子不仅结了婚，也不慌了，慌慌鬼可能不再适用，忙改了口，“就知道吃。”
白嘉轩道：“三哥，黑娃说这在理咧，事情有主有次，这次的棉种比较特殊，咱得给它留出足够生长时间看效果，早收几天没啥，要是需要，这片麦子我也给它收了，炒熟作碾转都成。”
他说的碾转，是麦子灌浆完毕，将熟未熟还软和的时候割掉，把麦穗放火上烧掉麦芒，然后揉搓掉麦粒，搁在大锅里炒熟去壳，最后放石磨上磨，出来就是碾转了，加蒜汁调味，非常好吃。
就是麦子减收大些，有些败家。
“嘉轩叔，我搞来一批麦种，等秋后种了，应该会高产许多，到时候再进行麦棉套种，就不至于造成麦子减产了。”
这时的麦种不成，宽幅种植的情况下，还要掺播豌豆增产，分垄后耕地减少一半，加上土壤肥力问题，没有良种的情况下，较之前是有所欠收的。
只是被棉花的增收给掩盖了罢了。
毕竟，大多数人家是比不了白家的，靠拾粪攒不下多少粪肥。
白嘉轩已经在筹划和城里接洽了。
他看上了省城和滋水县里掏粪的营生。
见黑娃这样讲，白嘉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其实就成哩，我算过了，加上这一季豌豆，实际上还是增产很多，就是对施肥要求很高，一般人家应付不了，我正在想办法哩。”
他现在还不知这批良种的厉害，并没有过多关注，只考虑更实际的粪肥问题。
“张总督派人去铜川开煤矿了，等煤出来，原上改烧煤球，省下麦秸就可以用来积肥了。至于粪肥，我搞来一种做青储饲料的办法，可以把包谷秆红薯秧做成饲料，跟青草差不多，这样，就能增加牛羊的养殖，粪肥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句话里信息含量有些大，白嘉轩消化了一会儿才问：“铜川有煤？”
“多哩，供全国都没问题。那里还有石灰石和粘土，烧瓷烧石灰烧水泥都成，张总督一定会大力建水泥窑的。”
水泥在如今年月可是战略物资。
“青储饲料是啥？”
“就是青草、牛羊能吃的秸秆，比如包谷秆、红薯秧还青的时候切短封存发酵，到冬天时候慢慢吃，跟腌菜差不多，酸甜味，还是绿的，牲口爱吃。”
青储白嘉轩不懂，但腌菜他熟，时杰这样一说，他直接就信了。
“这可是大好事。”
可不就是大好事，后世单靠青储饲料，就能使畜牧量翻倍增长。
话说回来，这法子得给含月。
方巡抚那边草原多，用这个青储的办法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黑娃！黑娃……”
远处的地头有人摆手喊人。
白嘉轩手搭凉棚看了一眼，“一个学生，看着像兆鹏那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