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刚过,鸡叫方歇。
正是人一晚中睡得最熟的时候,随着一声“啊”的惨叫,战斗瞬间打响。
跟河边那次不一样,这次上来就是强攻。
不要命的强攻。
人是从地坑院里冲出来的。营地的防卫冲着两边的路,地坑院这边没有。
昨晚还在兜售吃食的人,此时化身劫匪,一手拿枪,一手提刀,腰插一排手榴弹,一队队的蜂拥而至。
营地里的人发觉时,人已经冲到了面前。
机枪来不及转向,没来得及上刺刀的步枪近身就成了烧火棍,敌不过刀枪组合,刀劈枪打,瞬间被冲破了防线。
那些人显然得到过高人指点。
一进营地就迅速的分散为三人一组的小队,如水银泄地般飞快的闪进车辆之间,直接进入了巷战模式,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合忽分,有人进攻有人掩护,简单口令中,随敌情灵活变换进攻方向。
护兵们瞬间就被打懵了。
他们还没应对过这样的战斗,到处都是飞来的子弹,到处都是敌人,一旦猬集到一起抱团,手榴弹就飞过来了。
各个方向飞来的手榴弹……踏马!
经过筛选的土匪精锐把三三制模仿得似模似样,利用黑夜的优势,长短武器配合,把突袭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陆总督也是懵的。
他和家人住在城里,枪声一响他就起来了,“哪里的枪声?”
“营……营里。”
“快踏马集合队伍,去看看。”
但是已经晚了,还没冲出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冷枪,枪声不密,但枪枪精准,警卫被压制在小院里,一筹莫展。
“哪里打来的枪?”
“不知道啊,到处都是。”
“放屁!”
“真的。”说罢伸出一顶帽子,砰的一声,俩眼对穿,“是黑枪!”
“怎么看得准的?”
陆总督瞧瞧四处,“熄灭灯火,灭掉火把。”警卫照做,连室内的也灭掉,果然好很多。
却不料想,不远处一栋房屋突然失火,成了这片街道的背景,一切都变得彻底的一览无余,再也无处藏身了。
“被封死了!”
陆总督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是北洋老兵,忙中有计。
“搭起棉被,洒水防弹,他们人不多,冲过去就会撤。”
事实果然应验,但已经晚了。
七手八脚收集来棉被,如法炮制拼死冲出城区,天已经微亮,营里被打崩了,迎接他们的是最先逃出来的溃兵。
正要用枪逼着他们反击,又是冷枪,长了眼睛似的,专打带队的军官、机枪弹药手,一瞬间就成了没头苍蝇。
营里这时已经到处火光了,“缴枪不杀”、“投降免死”的喊声已经处处。
枪声一起的时候,时杰就行动了。
由于车辆是猬集在一起的,民夫、车夫和骡马在另一处地方立营,营里只有货物和护兵,他行动起来毫无顾忌。
贴近一摸就收,一收就走。
人如鬼魅一般四处出没,那些暴露出来的惊愕护兵一刀了事,就此定格。
黑夜给了他最大的掩护,五感提升到极致,精神如水银泄地般席卷而出,身形展开,如狼一般穿行在营地里,奔行如风,隐藏亦如风,往往那些护兵刚觉察到他,人已经如风一般拂面而过,
随后就任事不知了。
极端兴奋中,白狼周身游走,人如化在风里,只闻声声狼嚎,不见一点人影。
这也加速了那些护兵们的崩溃。
那些凭空消失的货物成为了神迹的一部分,事后被宣杨得神秘至极。土匪们还津津乐道,能为白狼爷爷出一把子力气,他们感觉荣耀无比,至此白狼军声威大振,关中土匪莫不以白狼子孙自称,无比的自豪。
天亮以后,营地里只剩一片狼藉。
搜索周边,别说民夫,连地坑院里也不见一丝人影,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丝毫踪迹,无处寻觅。
连卡车都少了不少。
“踏马的,他们是咋弄走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感叹人民的力量无穷大,三年心血毁于一旦,陆总督欲哭无泪。
“陈世蕃,我与你势不两立!”
一口血吐出,仰天而倒。
陈某人不知身上已经多了一口黑锅,就算知道也无暇顾及,身在子午道上的他,最后望了一眼关中沃土,仓惶投汉中而去。
张总督出手了,他只能退避三舍。
这场发生在崤函古道的“截粮”事件,迅速为全国所知,陆总督也不敢说他刮了三千万两的地皮呀,太遭恨了。
所以,事情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湮没在纷争的世事里,再也没人去关注了。除了那些知道内情的大小军阀们。
白狼,这个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的称谓,再次浮现在他们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北自立了……
张总督和方巡抚联合通电全国:
坚决拥护国民革命,反袁反帝。
西北将不再参与全国势力争夺,严守中立,坚决推行自治,致力于发展内部经济,探索国民革命发展新路径。
全国军阀西北望,五味杂陈。
通电发出不久,张总督派兵进驻潼关,前哨以“剿匪”为名,直出陕州,沿路大小哨所无数,遍布原上,势力甚至深入华、崤二山,发动群众筑堡护林。
这让陆某人想报复都没有办法。
因为“匪”已被剿,剩下的都是“民”,而且张总督伸出翅膀,像老母鸡一样护住了他的民,关中也因此多了一道防线。
“这样可还行?”
“行!太行了!师叔厉害。”
时杰恭维道。他实在是怕当地老百姓被牵连,受到陆某人的事后报复。
伏兵地坑院,事后还帮助转移财物,送一顶“通匪”的帽子还是公道的。
于是,他就出了个主意。
张总督也眼热那批精锐土匪,更何况还有两千余万两的投名状呢,于是,顺水推舟,张总督就把他们给招安了。
不过事有明言,他们听调不听宣,使命就是守护崤函古道和那一片山林,报酬是协助关中政府设卡收税。
至于税收,二一添作五,一边一半,就算是养兵的军饷了。
之所以这么安置,缘于时杰的另一个设想,白鹿原毕竟是一片平原,不但无险可守,还有顽固的士绅势力,只能改良,无法改革,但陕塬就不一样了。
那里连骊山通秦岭,地形复杂还不缺耕地,他在那里能做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