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春秋外传

林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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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你若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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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铮深夜悄然抵京。和赵茗一样,他也是千里疾行不敢歇息停顿,只是从蜀中翻越秦岭到上京,自然比咸阳至京更远,因此比赵茗慢了大半天。

光阴似箭,半天已经太迟。

楚铮不愿被城门卫盘查浪费时间,哪有攀城越墙快捷。甫一入城,满眼都是白幡举丧昭示不祥,俯视街中行人,个个头、腰皆缠白布。无须跳下去打听,“长公主薨……大长公主斩魔”的坊间闲语纷纷入耳。楚铮猝然止步,立在房顶心底茫然。

他对赵敏感觉自来勉强,应该是赵敏喜欢自己更多一些。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楚铮手按腰间魔剑,禁不住紧握青筋密布。她属贵女娇蛮,比不上柳轻如知书达礼、体贴人心;她见识单纯,亦不如苏巧彤聪明绝顶。楚铮越想说服自己,越难以释怀,何以往日的种种缺点,都记得如此清晰、可爱?终究是属于我的敏儿啊!楚铮意气难平,禁不住仰天长啸,声贯一城。

他不愿回逍遥府,更不愿回到长公主府上,一切都难以面对。唯有大长公主伤重垂危,却是不能不往。

夜色深沉,徐太医忙碌一天,早已疲惫睡下。先前夜空啸声清越都没能让他惊醒,仅在梦里迷糊猜想应是楚家小子回来了罢?直到床头响动,才惊坐起身,看到楚铮不禁长舒一口气:“楚公子,吓煞老朽了。”楚铮面无表情:“打扰徐老了,且随我出诊太平宫。”徐太医无奈,唯有答应。

太平宫前却意外遇见叶摘星,“侯爷!”见到楚铮,叶摘星惊喜继而表情黯然。楚铮一惑即明:赵茗孤身来京,回到太平宫疗伤自然要调用叶门侍女。见楚铮不欲交谈,叶摘星也猜到他此刻心情很糟,遂不复多言,带领二人入见大长公主。对楚铮来说,赵茗伤势如何,其实无须医师诊断,距离赵茗所在愈近,他的感知愈清晰,如果说以前识海里感应赵茗神魂如一轮满月,那么现在感知的明月已残,赵茗如不能恢复,武道境界必堕无疑。

大殿之中,楚铮缓缓止步。“大长公主已知我来,摘星你先出去吧。”“遵命,侯爷。”叶摘星顺从地转身离去。

“今夜来此非为诊治,”楚铮盯着徐太医平静开口:“相识多年,却不知徐老在东吴姓甚名谁?”徐太医一脸惊愕、苦涩继而从容自嘲:“原来公子早已知晓。吴国天机门下孙泽,拜见侯爷。”

楚铮屹立不动,大喇喇地受了他一礼,这让徐太医感觉更加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楚公子,老朽在大赵医人活命无数,视上京如故乡,以赵人自居多年矣。”楚铮嘴角微讽,感兴趣地看着他:“如此说来,孙……我还是叫你徐老吧,是不想再寻大帝仙丹喽?”

徐老大惊。楚铮懒洋洋地摆摆手:“老头,不要再编什么瞎话,我可是真知道夺天鼎在哪儿。”徐老擦擦额头冷汗,愁眉苦脸反问:“公子好意,老朽心领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我要一枚神丹!”楚铮毫不迟疑,不由分说:“如果鼎中成丹不止一枚……那你也可分得一枚。”说来说去,顶多只给一枚。徐老苦笑点头:“老朽相信公子。不知鼎在何处?”

“且随我来。”楚铮带着他转入一处偏殿,殿中间矗立的正是回天鼎。徐老狐疑上前打量,六尺圆鼎,三足而立,中空呈碗状,——明明白白一座空鼎而已。“此乃回天鼎,至于徐老你想找的夺天鼎……”楚铮来到墙角,拉动铁索,巨大的半球状鼎盖缓缓降下,合在回天鼎上浑圆一体。“不错,如此才是一尊完整药鼎。”徐老喃喃自语,近前手舞足蹈。

楚铮闭目良久,才睁眼惊喜:“鼎盖内自有空间,居然能隔绝神识!果然在此,请徐老速速开鼎!”徐老跃上大鼎,解开铁索,仔细查看鼎盖表面纹路,这才激动万分:“十年寻鼎,终于得见!”他小心拔动着鼎盖中间一圈圈铜环,难为刘禅大帝设计出这样保险箱开锁方式了。

应该是最后一圈了,楚铮跃上大鼎,神色凝重:“徐老且慢,我来开鼎最后一步。”见徐老面有愠色,楚铮正容解释:“禁制已解,我已感应神丹。此丹似有生命,不证天道者,恐无法收取!”徐老垂头丧气,陡地又生期盼:“丹有几粒?”楚铮想想还是实话实说:“丹成两枚。”徐老大喜,连忙恭敬一揖:“还求公子信守诺言。”

楚铮点点头,俯身扭动鼎盖龙首,缓缓提起中间圆状的鼎盖之盖。只见两枚神丹自鼎中冉冉升起,停留在二人胸前,兀自旋转。徐老这才信了楚铮前言,更不敢轻举妄动。楚铮沉吟道:“我乃以神念束缚,更隔绝神丹气息。徐老,小子并非虚言,以你能力断无法收取,更束缚不住。”徐老急得抓耳搔腮,不住恳求:“公子可有办法?天机门上下感激不尽。”

楚铮无奈:“我不懂炼丹,既然此丹强盛,那就削弱它——分丹!”徐老心疼万分,一念既生楚铮反倒跃跃欲试:“徐老你心疼啥?我都不心疼,本来你带不走就应该是我的了。”说得徐老一跺脚:“那就分丹!”“看好了。”楚铮全神贯注,凝结意念如刀,一枚神丹颤动着缓缓被分为两半,却又自行融圆,渐成两粒更小的圆丹。“拿两个玉瓶来,噫,这两粒似乎丹效仅余四成。”徐老药箱里玉瓶多的是,忙忙拿出两个,嘴里叹道:“能收取就好,老夫岂敢再生奢望。”圆丹分装入瓶,楚铮坦然递给徐老,特意一手一瓶。果然,徐老双手接过立刻脸色大变,两瓶丹药居然相互吸引,试图再次融合。太强了,碰撞不停只怕玉瓶将碎,一旦融合势必更无法带走。徐老心底苦涩:“老朽无能,公子也拿一瓶好了。”楚铮微笑接过一只玉瓶,有神念隔绝,徐老手里的玉瓶才总算安静了。徐老长叹一声,沮丧离去。

另一枚成丹悬空依旧,楚铮伸手轻松拈住,这才一跃而下。

殿中动静自然瞒不过赵茗,看到楚铮进来,大长公主苍白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本宫的回天鼎,竟然被你寻到宝丹。你刚才真不是以神识之力欺骗徐老?”“真的不是。”楚铮摇摇头。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关于赵敏的话题太过沉重,重到难以提及。

楚铮看着左手的玉瓶右手的成丹,终于和徐老一样沮丧:“我早点想到寻鼎取丹就好了。”赵茗低声安慰道:“你没有错……敏儿绝不会怪你的,是我不该轻离上京。”

听到“敏儿”楚铮浑身一震,过了许久平静下来,才抬手轻轻将成丹喂到赵茗嘴里:“逝者已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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