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东听了,露出了一副“只有男人才懂”的神色,脸上的神情还有些猥琐:“河对岸,便是妓家一条街。官爷请看,前方那座桥,便连接两岸、互通有无。”
“妓家一条街……哦……”陈逸点点头:“那为啥桥上看不到多少人?”
“官爷有所不知,连接两边的桥读书人都不走,说的是君子不过桥,过桥非君子。”
“啊?”
想不到金陵城的读书人居然如此洁身自好,陈、邱二人都肃然起敬。
然而船东家却接了一句话,让二人愣在当场:
“所以呢,读书人自恃身份,都是趁着晚上,坐船过去的,一船一船的别提多热闹了。”船东的表情愈发戏谑:“甚至还有些读书人,一时间有些等不及了,就直接在画舫之中唤来那三五船娘。只需头灯一吹,便能宽衣解带。官爷若是有兴趣,今日晚间,便可……”
“咳咳咳!”
船尾处的舱中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咳嗽声,一时听不出是苏玉娘还是叶淑怡的声音,反正听得陈逸心惊胆战,立马义正辞严地答道:“没兴趣!”
……
半个时辰不到,便到达了目的地,二人带了三五校尉下船,前往衙门报道。而其余同行的校尉则留在画舫之中,正好守护女眷安危。反正这船是包了的,不用白不用,让他等着也是理所应当。
陈逸他们一行人穿过崇礼街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锦衣卫衙门。
这……可比蕲州的锦衣卫百户所威武多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墙壁,都比蕲州的规格高了将近一倍。那门口站岗的,一看也不是寻常校尉。一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身高目测全都在一米八上下,端的是一个气势惊人,
二人来时已经换上了全套经制官服,皂靴銮带绣春刀一样不落,到了衙门大门口,便自报身份,将朝廷发来的调令递了进去。
接下来的进展异乎寻常地顺利,卫指挥当即就派人将二人迎了进去。
此时的堂官镇抚使因有事外出,未在衙门当中,迎接二人的,是个挂指挥佥事头衔的正五品千户冯开山冯千户。
这位冯千户相当地和蔼,完全没有陈逸一开始担心的下马威之类的事情发生。二人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邱田说话的时候,他就“英武过人、一表非凡”地赞不绝口。
等到陈逸自我介绍的时候,那冯开山更是“少年英杰、龙驹凤雏、头角峥嵘”地称赏不已。不仅如此,他似乎对陈逸此前的事迹,还有办过的那些案子如数家珍,每每说起一桩,便拍案叫绝,震得几案上的茶杯杯盖叮当作响。
这夸得,陈逸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都说官场险恶,马彬老哥有点杞人忧天了吧”,他暗自忖道:“还特意嘱咐,让我平时办事说话小心着些?他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点?”
邱田听得也是面露喜色,平日里口舌笨拙的他,居然也费劲地倒腾了些难得一见的词汇,将冯千户的马屁好好地拍了一番。
“陈大人为陛下、为朝廷镇守这南直留都机要之地,劳苦功高啊”,陈逸上前一礼,拱手道:
“属下能为陈大人驱使,是属下的荣幸。属下此番顺江东来,在江面逗留日久,又自有垂钓意趣,故此带了几尾长江鲜鱼给陈大人尝尝鲜。这几条鱼不算什么礼物,纯粹是属下一番心意。也不值几两银子,无碍国法律令,还望陈大人笑纳。”
说着就将手边地上带来的一个木盒子拿起,双手奉上。
这盒子还带着一股子鱼腥味,可谓是做戏做足了全套。至于冯开山,他当然不会相信里面真的是装了什么鱼。这天气钓了鱼上来还摆个十天半月的,怕早就臭不可闻了。
他将盒盖子掀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五个亮灿灿黄橙橙的金元宝!
这确实是“不值几两银子”,因为这值上百两银子!
不用说,这份大礼当然是荆王千岁的手笔,虽然只占陈逸从荆王府得到的礼品中的很小一部分,但放在现在,若是仅仅作为一份见面礼的话,却显得相当地厚重了。
“啊,哈哈,哈哈”,冯开山笑了一下,就是表情显得不大连贯:“好,好,本官就爱吃点鱼肉,喝点鱼汤,这长江上的鱼啊,就是鲜美!陈总旗有心了!”说罢便将木盒收下,还颇为谨慎地放在了手旁桌子的后面遮住。
然而这表情在陈逸看来,却显得有些奇怪。
那冯开山打开盖子的时候,眼中的贪婪简直是一览无余,就跟登徒子看到了美人似的,毕竟黄金谁不爱?然而随后却是一副为难的神色,虽然露出的时间很短,但却与陈逸的预计完全不同。
陈逸之所以要用鲜鱼的幌子,就是为了不让对方为难,不犯官面上的忌讳,好将礼物收下。面前这千户一看又是个贪财之人,为什么会觉得收个金银这么为难?
“邱百户、陈总旗有心了”,冯开山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不知二位今日报道,可有心仪的岗位啊?”
这种话就是百分之百的客套,两个新人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但凭千户大人安排!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就是体制内的标准答案,一个人初来乍到,怎么可能让你去对工作挑挑拣拣?纯粹是看在金子的面子上,才故意有此一问。
“邱百户好汉英雄、赳赳勃发,若是干些寻常吃力气的活计,也未免太屈才了”,冯千户笑道:“一定要留在衙门听用,才显得朝廷爱才之心!可惜直厅职守百户已有人选,人也兢兢业业,未曾犯下什么大错,一时不得调换。不过看监百户尚有空缺,邱百户若能为本官分忧,那就再好不过了。”
邱田嘴巴微启,正要说话,却被旁边的陈逸悄悄扯了一下袖子,他转头一看,发现这小子正在猛使眼色,让自己闭嘴。
“至于陈总旗”,冯开山又道:“如此少年英杰,不如就入亲军所,显荣非比寻常,也免了那俗事繁杂之苦,你看如何?”
如何……如何个屁!
这就是明升暗降,妥妥的坑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