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口噤牙咬,角弓反张,神昏息微,岌岌可危!
黄母守着孩子抽抽涕涕地哭…
昪律禅师在诊断着…
黄宗澹焦躁地搓着双手,额头渗汗!此时,他恨不得献出一切!只要能救回孩子一命…
昪律禅师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他毕竟是个孩子呀!哪里懂得大汗之中冷水浸泡凌激的厉害哟……”
黄母抬起泪眼,祈神求佛般的神色:“活佛——,孩子他……?呜呜……”
宗澹一生刚强的性情,消荡的一干二净,目光中露出哀气:“大师!可有办法?”
昪律道:“大汗凌激,寒邪侵入经络。周身毛孔骤然闭关!天地之气不能吸入,体内浊物不能排出,邪寒鼓荡,五脏窒息,此为绝迹……!”
“啊——!孩子没救了?”
黄母扑到巢儿身上嚎啕大哭……
“阿弥陀佛——。贤夫妇贝慢悲伤!贫僧看巢儿丹元之气尚存,甚觉奇哉怪哉!应该抓紧内外汗表,逼开内阻外闭!”
“大师,你快说该咋办?”黄宗澹苍白的面孔阵黄阵紫。
昪律道:“用药物施汗下和三法催汗!你我二人用内功之气逼他经络…。”
好在家中不缺生姜,葱须,椒蒂,红糖之类!黄母急急生火煎汤…
黄宗澹坐在巢儿身后,双手抵命门、大椎、诸穴,昪律禅师伸出断臂顶着檀中,两人同时发功,凝神闭目,全力施为…
汤药灌下,加上二人阳罡之气冲荡,渐渐地小黄巢周身蒸气腾腾,微微渗汗…
蒸气在继续飘旋,两人发动未停!这时小黄巢的脸上冒出了许多水泡泡儿…。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呐呐地叫了声:“妈妈…”又无力地闭下双眼,呼吸均匀了,似是昏昏睡去…
众人吊起来的心松驰下来,无不吐出一口长气…
昪律道:“阿弥陀佛…,造化呀,造化!”
黄宗澹问道:“孩子脸上…?”
“此是寒毒所逼,倒不大紧要…”
黄母双手合十,垂泪祈祷道:“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
昪律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黄宗澹心中又是一惊问道。
“可惜贫僧断了双臂——。若不然,老衲定去武当山,盗些伏火丹砂来…”昪律和尚仍然似怕还留有后症。
“伏火丹砂?”
“是啊,那是驱寒养精盈血神散!无奈佛道两门不和…。”
“我去武当山求些来!”黄宗澹说。
“不可!不可!那是道门神丹,十年方炼得一炉!只有皇上权贵能得到的。你一个区区盐贩农夫,他们岂肯与你!只有巧盗硬夺……!”
黄宗澹虽然生就的天胆,但是要他去横刀抢劫,鼠窍狗偷,却些杀他还难!不禁呐呐道:“这个……?”
昪律道:“此也是巢儿劫数,且看他的造化吧!老僧回到寺里,为他念念经文,超度,超度再看…”
“多谢大师!多谢多谢!”夫妇二人感恩涕零……
京城长安。
皇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唐龙凤被册封为贵妃娘娘,宫中上下纷纷前来致贺…
唐贵妃风冠霞披,彩云高绾,怀抱亲生皇子李滋,面似桃花绽开,星目顾盼晶辉,和宣宗皇帝李忱并肩高坐,洋洋喜气,频频笑容…宣宗李忱,中年登基,喜得贵子,全赖贵妃和她家叔叔之力,思之感激不尽,册封贵妃,尤觉愧对!奈何前妻晁昭容尚在,权且如此。这时他见唐贵妃欢慰心娱,心下也自高兴,乐滋滋受众人朝贺。
唐龙彪,唐忠桂、阮成豹,王宗实一起躬身施礼,叩首贺拜道:“臣等给陛下,贵妃娘娘贺喜!躬请圣安!”
唐龙凤道:“自家叔叔,兄长,何必多礼!”
四人齐道:“君臣之尊,不敢少许!”
拜罢,王宗实瞄了一眼贵妃娘娘家,心中自像翻倒了五味瓶儿!蓦然,自警汗渗,暗思“杂念横生,难道想自取死罪么?”
这飞快闪过的表情,唐龙凤己看到眼里!心中倒怜他真挚多情,一片诚意!淡淡一笑了之!转目又去迎接他人的贺拜。
大皇子李温和众皇子,皇侄,孙揖礼参贺。
唐贵妃见这些雍荣显贵,皇族服饰的人,从未见过,转首问宣宗道:“陛下,这诸位…?”
“哈哈——。”宣宗今日心情欢娱,微笑介绍
道:“这位就是大皇子,名李温,封敕郓王!”
李温、三十岁年纪,面白唇红,黑须五绺
显得温温尔雅!听父皇向贵妃介绍自己,忙揖手躬身、颔首微礼。
“大皇子?敕郓王?现在郓、曹、濮一道节度么?”唐贵妃闻听此人即是长子李温,自是多询问了数句。
李温知这位贵妃娘娘武功高强,机智敏思,父皇脱难登基,皆是她倾力鼎成,自是不敢得罪,忙道:“回禀贵妃娘娘!皇儿虽封敕郓王,却未领有郓州封地,实为虚衔!现在藩王邸闲居!”
唐贵妃说道:“哦!原来如此。郓王闲居在家,平日爱好是文?是武?”
“回禀娘娘!皇儿不才,平时只喜作些佛事,诵诵经文。至于儒学武艺、皇儿无缘,总提不起兴趣来!望娘娘教晦!”李温小心翼翼地答道。
宣宗道叹道:“自朕落滩,温儿也历尽波折,文武学问无人过问,自是荒无废弃了!唉…”
李温垂泪道:“皇儿每日诵经念佛,只盼父皇脱离苦海!今日看来,也是佛祖垂怜。得遇贵妃娘娘,菩萨洒霖……”
唐贵妃闻言,心下也是悲酸,言道:“郓王心善、菩萨心肠。只是少学文才武艺,缺乏治国安邦之才!唉——,这都是昏君李瀍所造成的呀!”
众人齐道:“娘娘说的是!”
宣宗皇帝李忱点首,又指着众皇子介绍道:“这位是二皇子李润,已封敕鄂王!这位是皇侄…。”
他一一介绍完毕,又对众人道:“呃——,这是你们的三弟,唐贵妃所生,起名李滋!实为你等最幼小的弟弟!”
“滋弟弟洪福齐天!”众人齐贺道。
唐贵妃心下继而欣喜无比,暗自思道:“这众多皇子皇孙,因宣宗劫难,皆无才学!我要好好栽培滋儿。将来也好接替皇位…。
接着,她开口问道:“陛下,众位皇子,皇孙,都已封敕,我族人已难满劫过。这滋儿也应封敕个王位呀?”
宣宗道:“滋几年不满周岁——。”
“不满周岁,就不能封敕吗?”
宣宗道:“哦哦,倒也无此祖制!滋儿嘛……就封敕夔王吧!”
唐贵妃道:“夔王?这个夔字,是什么意思?就是到四川夔州去做王么?”
宣宗笑道:“非也,非也!夔,乃是远古的一种奇异神兽,一只足,酷像龙也…。”
有大臣向前解释道:“夔,就是一足神龙呀!”
唐龙凤闻此嘻道:“好,好吧!我的三皇儿就是神龙转世嘛!”
恭维之声随之迭起。李温待声浪稍顿后道:“父皇,娘娘,儿臣请告退!”
“哦?温儿,难道你不参加宫中贺筵了吗?”宣宗问道。
李温道:“儿臣没日按时辰诵佛,不敢有违!且久忌荤腥,请父皇娘娘鉴谅!”
“也好!也好!多诵牟释、以修心性!尔就去吧!”宣宗准许道。
王宗实向前道:“启奏陛下,臣身为中尉请准臣护送郓王回邸!”
唐龙凤笑道:“王将军忠心可嘉!送回郓王之后,还请回来入筵多饮几杯!”
王宗实道:“谢娘娘!臣近日口胃欠佳、恳请免筵。早归府歇息,不知——?”
唐龙凤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将军身体不适,也就不必勉强了。”
宣宗也道:“也好!尔等好自为之!”
“谢陛下——。”
……宫中贺筵,自是丰盛热闹非凡。筵罢,唐龙凤喜滋滋地伴同宣宗回到寝室,却发现宣宗李忱眉字间微微蹙起,忙关切地向道:“陛下方才欢愉一时,此刻又有什么心事?”
宣宗回眸爱妃一眼,轻轻叹道:“是啊,朕自登基以来,剪除南牙北司朋党,封敕有功之臣!兴佛建寺,大赦天下。可谓心事皆了!今日贺筵之中,又思念起恩公黄檗禅师,独他不得相见,未能相报!是以心下微有不快!”
唐龙凤闻此,知他义重情深、心贴爱不己,言道:“密旨传谕天下州府,怎不见黄檗禅师一点喜讯呢?这真是怪了呀!”
“唉——,想那黄檗和尚…!怕是不在人世喽……”宣宗叹罢,伤感垂泪。
唐贵妃也陪泪道:“当时在龙虎大寨,众人都劝他留下。可是禅师为佛门大计,执意仗剑走天下!现在佛门复兴,他却……”
宣宗见贵妃吾悲亦悲,心下爱怜,言道:“贵妃贤慧,恩公既已成佛,我们就不必过悲了!要想法祭他祭,了了心愿……”
“就请左右两街高僧,为黄檗禅师焚香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大作道场,陛下以为如何?”唐贵妃道。
宣宗信口应道:“也好……。他踱来踱去,似是还有心事未了。”
唐贵妃见状正欲开口细问,只听他又是一声长叹道:“唉——,深宫幽怨多!最近不少年老的宫娥仕女,请求落发为尼…”
“陛下不是发放她们出宫了吗?”
“年轻一些的还可寻到婆家嫁人!一些深宫几十年,岁数半百花甲者、放出宫去还不是冻绥饿死?”
“哪——?”就准许她们入庵为尼吧!”唐龙凤深为女人老来不幸痛感不已。
“朕想在宫中建一座尼寺,亲为她们受戒出家,也是一桩善事…”
“也好!这一下皇上也就没啥心事压抑了吧?不过,宫中建尼寺?建在何处呢?”
“就在咸泰殿吧!”宣宗想了想说。
“也好!陛下真菩萨心肠!如此一来,你可以静修,诵佛二者合一了!”唐贵妃说道。
“贵妃所言,正合朕意!”
……
咸泰殿,是历代皇帝在此清静养性的所在。虽不巍峨高大,却幽雅玲珑,景色怡人。
殿堂精舍,矗立湖心;回廊凌波,玉栏雕琢;山石亭台,松柏掩映;水中柳垂荷挺,叶下鱼戏;蝉鸣莺唱,清音微风!碧水粼粼,琼阁辉煌!入内静坐、不由人尘念顿消,意神轻飘……
咸泰殿前,已筑起一座高大戒壇。
原来写有《咸泰殿》的匾额,已换成了《内圣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众多的宝娥、女官,年纪都在三十至五十岁左右。她们神色木然,跪在壇下,看不出是喜?是忧?是伤感?还是真正的心平意静,五蕴皆空……?
直到她们发簪解开。如瀑披下,随着剃刀轻响,乌云零落之时,才见众宝娥痴呆的秀眼慢阖,流出数行清泪……。渐渐又泛起低低隐隐的呜咽抽泣。但是,却被两旁僧尼立即骤起的诵经声,木鱼法器声淹没的无影无踪……
宣宗皇帝亲自为内寺尼焚香受戒,青烟枭枭,佛乐回荡!声浪里的哭泣突然如潮涨起,大概是涕感皇恩浩荡……
然后,宣宗皇帝目噙悲泪,双手安放好《御立香严闲圣僧成佛之位》的灵牌!佛声大作,响彻内圣寺大殿……
原先被焚之一炬的《兴圣寺》的废墟上,又一所新建的规模更大的兴圣寺巍巍耸立。佛殿上也有一块《御立香严闲圣僧成佛之位》的灵牌……。百官自是事相布施,寺寺金帛堆砌,香烛彻天……。
黄家庭院里,黄宗澹正在修理着盐车,看样子是要出门贩盐了。妻子坐在床沿上缝补着孩子们的衣衫。小黄巢离妈妈不远,躺在那儿酣睡未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水泡已经溃烂,草制的膏药斑斑剥剥,甚是寒碜……
门外,走进来一位五络长髯的先生,修眉慈目,翩翩风度!开口招呼道:“呃——,宗澹兄在忙什么哪?”
黄宗澹回首望去,忙起身迎接,惊喜道:“哎呀呀!是曲先生呀!您光临寒舍,真想不到啊!”
曲先生道:“哈哈,学堂就要开课授书!你说让巢儿读书的,怎不见送孩子前去呀?心下挂念,特来看看!”
黄宗澹道:“真是的!有劳先生记挂。快,请屋里坐!”
黄母闻声迎出屋来,自是客气一番,一边说道:“巢儿有福!净得遇些善心的先生。”
曲菊隐进得屋来笑道:“夫人贤淑心善,自然得些善遇!今日我是来看看巢儿,不知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黄母歉意道:“巢儿病了,倒没什么!还劳动先生前来探望!”
“噢——?病情如何呀?”曲先生关心地问。
“已好多了!晚几日能去读书的!”
这时,小黄巢醒来,见是教书先生,嚷道:
“妈妈,我要去读书!我要跟先生去读书!”
“好孩子,你的病好些了吗?”先生问。
“先生,我已经好了,能去读书吗?”
小黄巢说着,从床上爬起来跳了几下,说道:“先生,你看!我能走路了!”
曲先生笑道:“好倔犟的孩子!可是你脸上的泡伤还没好哪?”
“没事的!俺的脚能走,手能写,眼能看,还不能上学吗?”
黄宗澹道:“巢儿的病倒无大碍了。”
黄母道:“不行的!再晚几日吧!再说……”“不——,不嘛!先生,你带我去好么?”“好,好!”曲先生和蔼可亲地赞许着。
小黄巢高兴了,嚷道:“噢噢——,先生答应了!我要读书啦!”
他跳跃着又问道:“妈妈,你给俺缝的书包哪?”
“呶!书包在这儿哪。巢儿,记住要听先生的话,用心读书!知道吗?”黄母拿出精心缝制的粗布书包,书包上绣着一条大大的牡丹花儿,特别鲜艳。
小黄巢爱不释手,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学着大人的腔调:“知道——,要听好,背熟,写会……。是吗?”
“是啊,是啊!”
一家人连周先生都哈哈大笑起来。
……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家止住笑声看去,只见地保领着几个官差衙役闯了进来。没等黄宗澹开口动问,那地保便陪着小心笑道:“嘿嘿……黄二哥在家,没出门呀?”
黄宗澹稍有讥讽地问道:“地保老哥,官府又有什么杂税苛捐?”
地保脸皮儿一红,道:“嘿嘿……,这不,曹州府下来了官差,说是要重修寺院,每家要摊香火钱,还要出人工。嘿嘿……,这也是百姓的善事!嘿嘿……。”
黄宗澹闻言,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每家要合多少银子?”
“香火钱每家五两;人工一名。出不了人的,捐资一两也行,实在没银钱的,粮食衣物都能抵!嘿嘿……,这些钱,难不倒黄二哥的!”地保老于世故,始终笑脸相陪。
不料那官差仗势惯了,粗门大嗓地嚷道:“好啦好啦!啰嗦这么久了,有钱就快拿吧?”
黄宗澹哪里容得他们势凶!说道:“哼!和尚化斋,自有主家说话,哪用得门狗叫唤?”
官差:“你——?”
黄母见丈夫说话难听,天不怕的脾气又要使出来,向前插言道:“修佛建寺也是善事!可是小户人家谁有富么多钱呀?唉………”
曲先生叹道:“今日毁佛拆庙,明日请僧建寺!真是‘天子一言出,地面万劫后’啊!”
地保生怕黄大胆闹出乱子来,赶紧圆场道:“嘿嘿……,黄二哥是这一方的侠义汉子,一生英雄脾气,英雄脾气!嘿嘿…再说,他也不会难为小人们的!平时有钱常接济乡亲哩!”
黄宗澹性硬打不得笑脸人,“哼”了一声道:“有点积蓄,也搁不住你们多如牛毛的租税!什么青苗税、人头税,房屋税,不下几十种!”
官差见此人勇猛,不敢气硬,言道,“快交吧,这都是皇上的事……”
小黄巢不知何时挺身出来,接言道:“皇上?皇上在哪儿?找他说说理去!”
官差们见这小娃儿气鼓鼓的样子,不由笑了。
“嗬——,你这个小鬼头,难道敢找皇上评理!”
小黄巢道:“皇上怎的!皇上就不说理么?”
“巢儿!”黄宗澹唤了一声,止住不让他胡闹。转身对妻子说:“还是生意要紧,我和老憨都约好了的。还有多少钱?先给他们吧!”
黄母看看先生,为难地说:“只是…巢儿读书的钱要晚些日子给先生啦!”
曲菊隐摆摆手道:“唉——,先交香火钱吧!大唐中兴要靠佛尼,不靠教育人才,奈何?秦何?……”
地保急忙又现出笑脸,并竖起拇指说道:“嘿嘿……,黄二哥向来是急人难的性子!只要是行善修德的事,他剜肉割股都敢为的!嘿嘿…”
官差们见就要得到银钱,今日酒饭之资有了着落,也随之附和着地保的言语说道:“嗨嗨——,不知黄兄一方豪杰,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冲撞,包涵,包涵!”
黄母取出银两,如数交纳,一边嘟唸着说:“修佛修德,俺乐意拿得银钱!你们可不能贪了!弥了俺们的功德呀!”
“是的,是的!”官差地保揖揖拳,收钱匆匆去了…。
黄宗澹不喜恭维,见官差为钱而如狗般的模样,心中更气,骂了句:“真是属狗性的!”
小黄巢天真地问:“爹爹,他们是皇上的狗吗?”
曲菊隐道:“哼——!他们与狗,无甚类别!”接着又抚摸着黄巢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巢儿,咱们上学去——。”
小黄巢仰起脸儿问:“先生,俺没给您钱,您吃什么呀?”
曲先生摇摇头,苦笑一下,没再说些什么……。
再说大皇子郓王李温、虽至成年、学识不浅,只因父皇李怡多受劫难,使得这位皇子几被株连,蒙遭压抑,郁郁寡欢。他也曾仰望着苍天,发出过无数的悲愤;也曾经想暗聚兵将,反乱复仇!也曾想蹉跎一生,不如一死了之,落得个清净!
但是,这些想法都不过是灵台闪念!最终他寻到了一种寄托——那就是念经诵佛!
在祈祷中,他精神上的压抑得到了解脱!
在默佑中,他的父亲果然从死亡中又回到了现实中来。并且当上了皇上!…。”
这些,他认为都是佛的力量所给予!都是他诚心事佛所得来的恩赐!佛,是他心目中的主宰,是他的整个灵魂……
可是,自从唐龙凤立贵妃,他也看得出父皇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宠爱他啦!父皇的爱子之心,好像全部倾注在幼小的三弟李滋身上!现在,父皇一年又一年的变得更苍老喽!虽然他的皇帝瘾正浓,可太子之位也该定下了呀?我李温是长子,祖制所定;只能立长、不能立幼!历朝历代如此呀……
他是多么希望被立为东宫太子,也当一当皇上啊…
唯有求千灵万验的菩萨,佛祖!他深信不疑,只要诚心,佛是一定睁开慧眼的。
这一日早晨,李温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净手沐浴。恭恭敬敬进了佛堂,焚香膜拜,口中念道:“菩萨保佑,佛祖垂怜。让李温早主东宫,立为太子!保佑,保佑,多保佑!”
祷罢。李温双手合十许愿道:“吾佛若保孤王登基,孤当重铸金身,广修廟宇,恭迎佛身,宫中敬奉,终生不敢有违!阿弥陀佛……”
孰不知李温此愿重重许下!后来登基做了皇帝,果真把大愿还了个僧天佛地,举世震惊!堪称前所未有,后无来者!此是后话。
一个家丁见郓王李温出了佛堂,忙向前禀道:“王爷千岁,神策左军中尉王宗实将军来访!”
“呃——,请,请!”李温忙嘱咐道。
王宗实进来,施礼请安。李温道:“王将军,你我莫逆之交,何必多礼!快坐,快坐!”
玉宗实道:“君臣之礼,怎敢少有差弛!”
二人落坐,家人献茶。李温摒退左右,低声问道:“王将军,鼓唆大臣劝父皇立太子的事如何?”
王宗实道:“千岁,中书侍郎裴休,可谓朝中元老,皇上依托重臣吧?”
“你鼓动了裴休老侍郎?好啊——!”李温惊喜道。
“为臣费了许多周折,没少送了礼物!才说得动裴侍郎…”
“钱财算得什么!明日孤家一定加倍还你!”“千岁,你!你这不是不把为臣当心腹看了吗?”王宗实一副躁急的样子说。
“好好!先不提这些。且说说事情如何?”
王宗实说:“今日,皇上正巧请裴侍郎商讨国事。裴大人趁机会就提出了早立太子之事……”
“呃——!父皇怎么说?”
王宗实摇摇头道:“唉……,你猜皇上怎么说?他说,若建太子,朕遂为间人矣!莫非朕老而昏庸了么?”
“哎呀…?此事休矣!”李温惊叹道。
宗实继续讲道:“是啊,裴侍郎听皇上此言不对劲!生怕惹火烧身,赶紧借口体衰多病,请求辞位…。”
“裴大人辞官了?”
“皇上不许!”
“哦——。”李温刚松了口气。王宗实又言道:“可是,裴大人散朝刚回府邸,一道圣旨飞来……”
“父皇圣谕些什么?”
“圣谕裴大人充任宣武节度使去了…”
“哎呀呀…,看来,再也不能提东宫之事啦!这,这可如何是好呀?”李温惊汗淋漓,直搓双手。又道:“只怕父皇再暗查是谁鼓噪此事……!可就成了偷鸡不成,反蚀米呀——。”
“千岁,休要惊慌。裴大人很快离京赴任,此事为臣做得机密!“王宗实劝道。
“那就好!”李温言罢,又沮丧地叹道:”唉——。看来太子之位,父皇已属意于唐贵妃所生三皇子李滋了!”
王宗实问:“何以见得?”
李温道:“那三皇子尚生襁褓,就封什么夔王,称什么神龙等等,昭然若揭,还用细讲!”
闻此,王宗实却笑道:“哈哈——,千岁,待三皇子长大成人,皇上就要七十有余!依臣看来,太子之位,鹿死谁手?尚不可定论!”
“将军可有计教孤?”
“大名垂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
“将军的意思?”
“做官之道,上行下效!千岁若事事学着皇上,如出一辙!说不定……咹?”
李温细揣此味,言道:“你是说——!”
“一心事佛,与世无争!佛曰:心灭,种种法灭;心生,种种法生——。”
“对!”
李温茅塞顿开,闻此佛典,闭目诵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佛说以此修行,西方只在眼前!阿弥陀佛!”两人异口同声,共诵佛经竭语。
言毕,不禁皆鼓掌大笑……
不知郓王李温能否有缘,夺得太子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