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剑之黄巢传奇

英俊的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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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波学堂,血海仇佛化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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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郓王李温所料——。

这一日,秋阳温和,天空湛兰、云如飘带。藩王邸走来了一位先生,五络长髯,头戴白缎忠靖冠,足下粉底踏绫靴,海兰杭绸阔袖衣衫,身材凛凛,潇洒无比,檀扇轻摇,径往十六宅走去!

门官正待喝问,细看竟是当今皇上李忱。郓王李温之父!不禁“扑通”跪倒门首,口称“万岁”,直吓得哆哆嗦嗦,颤颤惊惊…

宣宗微微挥手示意:“不必声张,多礼!”

门官站起,紧随身后侍候,朝后厅走去。

原来李忱怀疑劝立太子之事,定是大皇子李温唆使大臣!特来微服暗察郓王动静。

郓王宅一片寂静,并无文臣武将出入,也没有家将兵丁习艺练武;更未闻喝酒宴乐之声!

宣宗一言未发,信步瞧闻,如履家庭。

来到客厅,不见有人,便问到:“你家王爷何处去了?”

门官家丁低头回道:“启禀万岁,我家王爷正在佛堂功课!小人马上去喊来见驾!”“嗯!不必!你自去吧!”

“遵旨——!”

宣宗走近佛堂,只听得阵阵佛声轻诵,显得心平气和,专心致志,旁无杂念——

“菩萨慈悲……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但垤哆,唵,伽啰伐哆,伽罗伐哆…”

宣宗知道,这是白衣观音大士灵感神咒经!当下心中猜疑:“他要灵感什么呢…?”

继而又听见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宣宗为僧五载,当然明白这是唐三藏法师玄奘所译《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当下心中疑问半释,心想:倘若天下人皆诵佛,天下会里永远太平的了?当下轻步入室,欲再看个究竟!

李温虽然正在诵经,只因室静心清,落针可闻!那极轻微的脚步声早已入耳。他微睁双目,从佛前的铜镜中看见父皇进来,不禁一惊…。

若在往常,他会立即起身,即拜父皇万岁!

今日,他心中一动,干脆闭目,故作不知,合掌盘坐,声高声低地继续念道:

“啰伽伐哆,啰伽伐哆,娑婆河,天罗神,

地罗神……南无摩诃般若婆罗密…”

再说那门官家丁去后,早惊动了家人妻妾。听说文皇微服来到郓王府邸,皆慌忙奔来佛堂。

宣宗皇帝示意家人勿惊动郓王坐禅,侧观微笑,悄然退出。那李温似是丝毫不知…。

自此,李温更以为父皇释疑,褒奖他信佛心诚等等,一是佛祖庇佑,二是上行下效之计妙然!

他决定下一步不再“上行下效”,而是“先行后效”…

曲菊隐先生开办的私垫《育英学堂》,座落在曹州西城外,一个破落世族的祠堂里。这是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廉价购买来的!虽不算大,却整洁宽敞!虽旧陋,却因先生名声远博,大户弟子也纷纷慕名而来!都为的是让孩子能得个真才实学,博个锦绣前程!

私塾里,只因先生未到,孩子们都在课堂外

游戏、玩耍,尽情娱乐…。

课堂里面,唯有一个穿锦着绣,肥胖如猪崽

的孩子,独个儿坐在课桌前摇头晃脑,眯眼合掌,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背书,又似乎不像!

窗外有个瘦小的学童在好奇地看着,两个大眼睛骷碌碌转着,显得调皮而聪明……

只听室内的胖孩儿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先生今日不考我!若是您老人家显显灵,我给您买个大猪头!…”

“嘻嘻……。魏保衡,你在屋里嘟唸个啥来?”窗外的孩子笑着唤道。

屋里那个叫魏保衡的胖孩一惊,转首瞪眼骂道:“娘的!小猴子,你喳呼个啥?”

“哼哼…喂饱哼!我是问你菩萨、佛的干嘛哪?”那叫小猴子的学童,装猪学狗的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胖猎儿似的魏保衡道:“俺求菩萨保佑哪!你冲了我的道场,佛要不是灵,哼,看我揍你!”

这时,窗外凑过来许多学童,闻此都笑了——

“嘻嘻……菩萨保佑?”

“保佑个啥吗?嘻嘻……。”

“笑啥?咹——?俺看了半夜戏,没背书!要是佛不保佑,先生考了我,你们都吃不了好果子!魏保衡挥肉囊囊的拳头,汹霸霸地吓唬着窗外的孩子。

突然有个孩子喊了声:“先生来了——!”

孩子们都慌忙跑进学堂,坐好。

曲先生带着小黄巢走进课堂,告诉大家:

“这是新来的小学友,叫黄巢!因生病晚来些时日,大家要互相帮助……。”

“噢——!黄巢,咱们坐一块儿吧?”

“对!坐我们这儿吧?”

那小猴子和几个穷家娃儿小声招呼着。

“哎哎……”魏保衡和几个富豪子弟见黄巢粗布衣衫,脸上还有疮痕,偷偷吐舌挤眼,捂口吊腮,装出恶心呕吐的模样。

先生却偏偏让小黄巢坐在了魏保衡的近侧。

魏保衡捂着鼻子,向一旁闪出了许多,站起来嚷道:“先生——,我不要他在这儿!”

“放肆!先生让他在哪儿,就得在哪儿!”曲先生严厉训斥道。

“哼——!”魏保衡不满地坐下,身子一扭,背向了黄巢。

小黄巢看看他,也没吭声,正襟危坐,听先生上课。

“上课了——!今日先考考几个学生,看昨天教的书都背会了没有?”曲先生说。

“背会了——!”孩子们立即回答先生。

曲先生道:“好!我先让一个同学背一下。魏保衡——,你来背诵一遍!”

“我?哦哦……”魏保衡站起来,一脸倒霉胆怯的样子。

学童在下面“嗤嗤”偷笑。

“怎么啦?不会背么?”先生问。

魏保衡低头看看书本,却不敢翻动,结结巴巴地背诵道:

“春种一粒票,……,粒粒皆辛苦。

秋收万颗子,……汗滴……。”

曲先生一听,驴头不对马尾,气得一拍教案,大声道:“你!你是怎么温习的?回家没背书么?”

魏保衡吓坏了,说道:“俺舅舅…昨夜在刺史府…请了戏班,俺,俺看戏了!没…。”

“噢——,你看了半夜戏,没温书,是吧?魏保衡,你舅舅是刺史大人,你就不用背书了?过来,按学规,打十戒尺——!”

曲先生抽出戒尺……

魏保衡杀猪似的嚎叫…。

曲先生打完戒尺,问道:“哪个学生会背呀?”

众学童不少举手的。小黄巢不懂得举手,立刻站起来说:“先生,我会背!”

曲先生惊喜地问:“噢——,你没来上学,怎么会背这书?”

小黄巢说:“俺曾听先生吟诵过这两首悯农诗!觉得这诗写得入心,就会背了!”

“好,你就背背看,错了也没关系!”

小黄巢不加思索地背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背完后,小黄巢反倒有些羞涩地说:“先生,俺只听您吟诵一遍,会背不会写。”

曲先生高兴地说:“好!好!旁听一遍,就能成诵!好,不会写,还没学嘛,待会儿先生教你!”

众学童都投来钦佩的目光。

魏保衡却把一肚子怨恨,妒嫉,都记到了这位新来的穷小子身上了……

一条小河,细流涓涓,沙滩如抹。

河旁歪柳婆娑,柔枝拂重,举手可折。

一群小学童如雀奔来,衣带飘,书包儿跳跃。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黄巢,你真行!”

“黄巢,先生又没拿书本儿教你,你怎么就会背诵呢?”

“嘿嘿,俺只是喜欢这首诗,用了心,所以才会背哪!可还没写好哩,先生不在的时候,今日还得问你们呢!”小黄巢说。

“问我们什么哪?”

“问你们字的写法呀!”

“哪——,我可以当你的先生喽?”小猴子装起先生模样说。

“嘻嘻……,你这猴样儿,还想当先生!嘻

嘻…。”

小黄巢却正经地说:“谁学得好,谁就能当先生!学得不好,就老老实实当学生!你们说,对不?”

这群穷家孩儿齐声响应黄巢的说法,都高声道:“对——!”

“对,对个屁!”

魏保衡带了一班富家子弟,从河堤上冲下来,拦住了去路!

魏保衡挺胸凸肚,双手叉腰,道:“姓黄的,你穷小子好逞能啊——!”

小黄巢问道:“我逞什么能啦?”

魏保衡道:“哼!老子今天不会背书,你偏偏逞能,不举手就站起来背,让我丢人!”

小黄巢正欲反驳,魏保衡又“哼”了一声,接

着又蛮横地说道:“刚才还说能当先生!不是逞能么?”转身又道:

“喂!你们几个穷小子听着!今后先生要考,先要问问我会不会!只要我不会的,你们都要说不会!知道了吗?”

“哈哈……,喂饱哼!你不会背书挨板子,也想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你挨板子呀?你小子喂饱了,像猪一样哼哼!俺吃不饱也跟你学哼

哼吗?”

小猴子不怕他,连说带比划,装形弄款,逗得众学童都哄笑了。

魏保衡满面通红,恼羞成怒地训斥几个富豪子弟:“你们也笑我?去!先揍小猴子!”

“他还上树的……。”一个富家子弟说。

“哼——!”魏保衡一挥手,带领他的朋友扑

向小猴子。

小猴子早有准备,抽身跑到一棵歪树下,“噌噌”就爬到树上去了,活像只小猿猴!他跨在树枝上,笑道:“来呀!来呀!”

魏保衡也试着往上爬,无奈体胖肚圆,笨得像个小狗熊,树没爬上,还摔了趔趄!

小黄巢和大家都笑了。

魏保衡更恼了,说道:“来,咱们搭膀梯,上去捉住小猴子!”说着,往树下一蹲:“上,上呀!”

小猴子在树上看了,灵机一动,掏出“小鸡巴”儿,喊道:“上吧!老子的“水箭“,开射了!”

一股尿水儿直泻下来,居高临下,搭膀梯的孩子仰抬着脸儿朝上望着,都泚了个满头满面,人梯散落,栽得灰土遍身…

小猴子很聪明,闸住了“小鸡巴”,硬留住这泡尿,以利再战!

魏保衡抹抹脸儿,喊道:“尿呀!尿撒完了再捉你!”

小猴子道:“闸住了!你们爬,我再尿!”

“哈哈…”黄巢和穷孩子笑弯了腰。

魏保衡却急中生智,喊道:“喂!树不高,捡坷拉蛋打他!”

“对!”

几个富豪家的孩子一齐拾坷拉,沙蛋儿投向小猴子。这一下小猴子在树上招架不住了,险些从树上跌下来,吓得“哇哇”乱叫!

小黄巢见情势危险,冲上去拦住魏保衡,唱道:“住手!要打架跟我来!”

“呦呵——!你还真的见义勇为哩?好,想揍的就是你!”魏保衡停下手儿说。

“单打?还是群斗?”小黄巢问。

魏保衡气势汹汹、傲慢地说:“我一个人就

能揍扁你!”

魏保衡在学堂向来称霸,谁也打不过他。这时有个穷孩子怯生生地对黄巢说:“你打不过他的!他那一身肥肉,可有劲了!”

小黄巢道:“不怕!”

魏保衡卷卷袖子,露出粗粗的胳膊,扑上来就抓黄巢肩膀,想一下子就压倒他!

小黄巢学过武术,可不跟他摔那种笨跤儿!他双目圆睁,直逼魏保衡的目光和双肩、双膀!心不惊,手不乱,轻移横斜半步,左手一磕一伸,勾住对方手腕,向前一带,右拳闪电般击出,两腿“啪啪”三脚!“扑嗵”一声、魏保衡像肉蛋儿似的滚出好远…

“好哇!黄巢会武功呀!”穷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

魏保衡从地下爬起来,见黄巢果然拳脚厉害,忍痛对他的朋友吼道:“都给我上!”

穷孩子们嚷道:“群打一,是狗熊!群打一,是狗熊!”

…好手敌人住人多。小黄巢栽倒在沙滩上几次,脸上未瘾的泡伤嫩肉都扎满了砂粒粉石,血肉横糊…。

他不会哭泣!好像流泪是一种耻辱!爬起来仍像一头小豹子般地扑回去,跟他们众人拼打!

这时,小猴子已从树上下来,见黄巢吃亏,喊道:“咱们也上!黄巢是咱们的头领呀!”

穷孩子们也扑上去了,大家打作一团……

终因富豪子弟多些,穷家孩儿上学的少!黄巢和小猴子等人都泥头鬼脸,吃了些亏…直到先生赶来,魏保衡率领众人才哄散而去…。

回到家中,妈妈见小黄巢满面血肉模糊的样子,心疼地直掉泪儿…。

曲先生听孩子们讲了事情的经过。黄母一边忙给巢儿擦洗血污,一边说道:“天哪!苦命的穷人,啥时候才能不受欺辱呀?菩萨……。”

小黄巢没有委曲的嚎啕,也没有扑向妈妈的怀抱,直楞楞地站着!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许多,许多…

“官府抓伕拉差!老婆婆哭喊着儿子…”

“富豪家丁收租抢物,穷人跪求换打…”

“恶霸抢劫良家民女…。”

妈妈的话久久在耳边回响——

“穷人啥时不受欺辱呀——?菩萨呀……?”

这时,隔壁张老爹家又传来,官差欧打人的叫骂声:“老杂种!交不起建寺的香火钱,把耕牛拉走——!”

“官爷,不能牵牛呀!这是俺一家的命啊!官爷…官爷…。”

……

开元寺里,昪律和几位老僧在禅房正闲读聊天——

“老禅师!前日贫僧瞻仰贵寺,比小院威风多了!恭喜,恭喜呀!”昪律道。

“阿弥陀佛——!敝寺得以重建,全仗当今皇上!全赖吾佛法力!全体昪律长老功德…”

“是啊!开元寺开我曹州法门之元始,若非昪律大师,何人有如此胆量法力?功德莫大焉,可现在又数开元寺显得小了些…”

“阿弥陀佛——,吾佛复以昌盛,乃贫僧心愿矣!不在乎寺院大小!当今这位李忱皇帝,实为佛门救星!若论功德,与京师各大寺长老相比,贫增沧海一粟而不及,莫赞,莫赞…”昪律禅师嫌嫌侃谈,心中自是得意不露。

“大师谦恭,令人钦佩。咱们自是不能和当朝高僧黄檗相比喽!…”一老僧说。

昪律闻言惊愕,故问道:“黄檗?何许人也?请老禅师明示!”

那老僧叹道:“惭愧,惭愧!老衲也无缘相识这位黄檗禅师!可惜他已圆寂成佛…”

“长老何以知之?”昪律问道。

“昪律大师休得见笑,老衲也是耳闻呀!

听说当今圣上,对这位黄檗禅师极是尊崇!

不仅御立圣僧灵牌,还亲自按放在《内圣寺》

里,顶礼膜拜,设道场为其趁度成佛…。”

众老僧也随之赞叹道:“吾等无缘!对这位圣僧都知之甚少…”

昪律双目精光暴射,面现惊喜之色!蓦然又敛光收色。也叹道:“是啊!是啊,和圣僧相比、惭愧之至……”

送走了众僧,昪律禅师闭目沉思。禅房画栋雕棂,似飘进一缕细语,绕樑回柱…

……当今皇上是李忱?还是李怡?

……灵牌是传言?还是真有其事?

他微睁双眼,似乎真的看见“御立香严间圣僧成佛之位”的灵牌!金光闪跃,熠熠光辉!

又似乎看见:真的是四皇叔李怡在焚香!

泪光莹莹,悲切不止…。

他猛然睁大眼睛,却只见青烟枭枭,一切又变得模模糊糊…。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高声喊道:“智真,智真!”

小和尚智真闻声慌忙跑来,问道:“大师,您有何吩咐?”

昪律道:“你去后寺唤无心,无相,无法,无明四僧前来见我!”

小智真自黄巢病后,一直在前殿忙活,从未去过后寺,不禁茫然问道:“后寺中谁叫无心、无相,无法,无明哪?”

“噢——,你还不认识呀?是在后寺罚苦力干活的那四位僧人、新来没几日。见了他们呼唤法名就是了。”昪律嘱咐道。

“是——,大师!”

后寺,四凶僧正在运石搬砖,铲刮镐刨,倒也卖力!不过看那汗流夹背的样子,已知早疲备不堪了…。

突然,凶僧无心一镐刨下,正碰上一块顽石!“刚当”一声,震得双臂发麻!一块石屑飞起,又打在了脸上,即刻划破一道血口,疼痛难忍!那凶僧猛地甩掉镐头。开口骂道:“

他奶奶!不干啦!老子一生没受过这种窝囊洋罪!”

无明和尚劝道:“大哥,少发点牢骚吧!让

老和尚听到,免不了又是一顿挨打!”

无法和尚说:“大哥,咱们设法逃吧!不然

就到别的寺院去,抢个主持僧当当!听说就建寺院比开元寺大得多了!”

无相和尚说:“不行!昪律老僧说了,逃到别的寺院作歹,也要抓回来重罚!我看不如上山落草,干土匪去!”

无明道:“算了吧!上山落草,官府发兵剿杀更挡不住!还是当和尚稳当些。耐下性子等等看,若是昪律老和尚见咱们心服口服,不再罚咱!我们等他死后,把持这座大寺院,有得福享…”说罢,回首一瞥,忙道:

“有人来了,快干活吧!”

四人不再说话,又埋头干起活来……。

小和尚智真来到后寺,果见有四个僧人在干活儿。便开口喊道:“喂——,谁是无心、无相无法,无明?”

四僧听到呼唤,直起腰来答道:“洒家便是!”

“啊——?”小智真定晴细看,不由惊呆在那里一一。

原来,他们就是杀害爹娘的凶神恶狼!

小智真的眼睛喷出了烈火!他好像又看到了妈妈临死前的哭喊……;看到了爹爹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他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这血海深仇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他转身飞快地跑去了。

“嗨——!这个小秃驴怎么啦?”

“是啊,怎么半句话没说就跑了哪?”

四僧反倒心中纳了闷儿……。

小智真跑回禅房,“扑通”跪在昪律禅师面前,就像见到了父亲,嚎啕大哭着:“师父——您,您要为我报仇啊!为我报仇啊……”

“阿弥陀佛——!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慢慢说来嘛——!”昪律心善地劝着。

小智真抹去泪水,向昪律禅师哭诉了他家的血泪大恨——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艳阳溶溶,烟柳荡荡,碧水潺潺,花儿娇娇。爹爹推着车儿,“吱吱扭扭”地欢喝,树上的鸟儿被逗得跳跃枝头,“喳喳”叫个不停!车上坐着妈妈和宝儿,笑靥绽开,嘻嘻问答…

“妈妈,曹州很大吗?城里好玩不?”

“曹州可大的很哪!城里当然好玩啦!到了城里,妈妈给宝儿买糖葫芦,牛肉包儿,水煎包儿吃…”

“妈妈,要买花衣服穿!”

“好——!买花帽帽儿,花靴靴儿,长命锁儿,好吗?“

“好哇——!买好多,好多的!”

爹爹笑了,妈妈也笑了!宝儿也发出银铃儿似的笑声。这笑声真甜啊!甜得花儿抿嘴,草儿弯腰、鸟儿扇翅…

曹州城里果真好热闹哟—

耍刀舞枪卖艺的,敲锣打鼓玩猴儿的,卖牡丹花儿的,唱椰子戏的;小吃高声叫卖,花样繁多!大店京广杂货,琳琅满目。宝儿的眼睛不够用,喜得拍着巴掌,指指点点!妈妈笑得拢不住嘴儿,应答宝儿不及。爹爹老实巴脚地推着空车儿,走走停停,等等站站!望着美貌妻儿的身影,风霜满布的脸上挂着数不完的欢乐快慰…

突然,街上人群大乱!有人嚷道:“曹州四虎来了!”

街上拥拥挤挤的人流在慌乱地向两旁分开着,生恐迟慢一步就要遭殃似的!

大街的西边果然走来四个凶相恶样的汉子,两胖两瘦,坦胸露乳,熊毛茸茸!手中提着的钢丝鞭儿像毒蛇甩着圈儿,口中不时吼叫着:“闪开!闪开!你他娘的没长眼睛!”

“没眼色的把珠子挖下来!”

“奶奶的,你的双腿不想要啦?咹?”

一个老汉的水果摊儿挤翻了,梨儿滚了一地!

他跑到街心忙去捡梨儿,突然“啪”的一声,皮鞭打在老汉的脸上,鲜血殷殷流出…

“老不死的,敢挡爷们的道?谁家的四眼狗!”

老汉跪爬着躲向街旁,梨儿一个个被踩的粉碎!水流街上,泪流脸上…

人们哄乱,妈妈和宝儿东张西望,再也看人见爹爹!爹爹拥挤着,高喊着:“宝儿!宝儿娘!”再也瞧不见娇妻爱子!

“他爹,他爹——,你在哪儿啊——?”

“爹爹,爹爹……”宝儿急得哭喊起来。

曹州四虎正巧走到此处,循声看去,发出一阵淫荡浪叫:

“哦嗬——,好美貌的小娘子哎!”

“这水灵的脸蛋儿哇?嫩葱儿般的人儿呦!”“嘻嘻,小娘子,喊谁呢?”

“他爹——?哈哈……,我就是他爹呀!小娘子,来吧?哈哈…”

四凶汉戏虐着,已将宝儿娘围了起来。她紧紧地护着宝儿,惊恐地直打颤!宝儿瞪着害怕的眼睛,像个被群狼困在中间的羔羊…

他幼稚的心灵中没有过任何烙痕!现在,这四只豺狼的模样、深深地、深深地印进了他的脑海里!永远,永远也不会忘掉!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四凶汉还在肆无忌惮地调笑着——

“小娘子,你丈夫把你丢了?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是啊!嘻嘻…,跟咱们爷们去吧?包你穿金截银,吃香喝辣地快活…”

“对对!跟爷们走吧!”说着胖大凶汉伸出黑熊般的手臂就去抓宝儿娘!宝儿娘尖叫一声,大喊“救命哇…!”小宝儿觉得就像立刻被吞噬吃掉似的可怕,不由大声尖叫起来…

胖大凶汉吼道:“把小兔崽儿先拉出去!扰大爷的清兴!”

其余三人听得此言,叫一声“好”!正待扑向小宝,爹爹已分开人群挤了进来,用身躯护住了娘儿俩:“孩他娘,咱们走…”

“哎哎……,你是哪来的野种?”

“呦呵——?你还敢抢咱爷们的美人儿!”

“打——!”

“打——!”

……爹爹倒在了血泊之中!妈妈疯狂地哭喊着:“他爹,他爹…,”扑向了丈夫奄奄一息的躯体。小宝儿被好心人紧紧地拉着,藏在了人们的身后…。

两名凶汉架起宝儿娘,说道:“哎——,美人儿,跟个乡巴佬啥滋味?跟爷们走吧!”

宝儿娘气疯了,咬伤了凶人的手腕,一头朝石牌坊上撞去!脑浆崩流……。

……父老乡亲带着娃儿,披麻戴孝,头顶血泪

大状,告到了府衙大堂!…

官老爷捻着几根鼠须,阴阳怪气地说道:“奈何——?他们已落发为僧了…”

“杀人凶犯!当了和尚就不伏法了么?”

“嗐嗐…,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嘛?”

……

昪律禅师听着小智真的哭诉,脸色由红转黄,呼吸由细变粗,心头颤抖,眼皮儿直跳!若

在以前,他早已拔剑在手了…。听到最后,他

突然感到剧烈地一震,奔涌着热血的周身像罩进冰森森的寒气之中!他低低地诵了声:“

阿弥陀佛——”深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是啊,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智真哪,你年岁尚小,不明佛理!你知道我等僧人为甚么称作和尚么?和尚和尚,以和为尚!若人罪能悔,不应常念着,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既入佛门,恩怨皆了!他们四人,吾佛自会以佛法度之…”

……无心等四僧来见昪律,垂首低目,轻诵

佛号——

“阿弥陀佛——,大师有何吩咐!”

昪律禅师垂下眼皮,慢慢唤道:“无心,无相,无法,无明——。”

“弟子在——!”

“你们四人罪孽深重,佛心未立,可自知否?”

四僧闻言,额头立汗,颤声答道:“阿弥陀佛!小僧心不空净,望大师扬点迷津,佛法度之…。”

昪律道:“静心修佛,无邪无欲,无念、无心,无明尽,无意识,早成正果…”

“谨遵法旨!”

“老衲要外出一趟。唤你们来,是要你们尽心护守寺院,做好佛事…。另外,今秋旱灾,秋稼欠收,寺田的秋租要酌情收缴……”

“是——。”

“佛,无处不在,无不现身!心有不轨,佛法难逃,汝可知之?”

“是,是!”四人喏喏,不敢稍动。

……

小智真呆呆目光,耳旁久久回响着一个声音“和尚和尚,以和为尚,既入佛门,五蕴皆空,恩仇尽了……”

殊不知昪律走后,小智真性命险丧四僧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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