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南璃转过身凝视着他。
寇老缓步走来，黑色布鞋落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
“应该是你能给我什么，”他悠悠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可别再想耍花招。”
南璃眼神微动，似乎妥协了般，“你怎么会知道灵山的事？”
寇老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枯瘦如柴的手蓦地抓向南璃头顶。
苏歌瞅准时机，尖嘴快准狠地啄往他掌心，却被狠狠拍落地面。
老人一把扯住南璃头发，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泛黄的眼珠迫近，好似豺狼的眼睛，凶残专横。
“老夫说了，别跟老夫耍花招！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问我问题？”
头皮仿佛要被整张剥开，双脚渐渐腾空，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视野中的景象逐渐模糊涣散，疼痛非但没让她胆怯，反而让思绪更加清晰。
龙神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说话，既然这次开口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那村中女娃对你是真不错啊…
金溪村的画面快速闪过，突然停在女孩塞来的木雕上。
莫非是它？
不管是不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南璃费力抬起眼，看向盘旋在空中的两鸦，艰涩沙哑道：“卢…姜…”
听到召唤，两只乌鸦宛如两道黑色闪电，笔直刺向老人双目。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南璃和两只乌鸦被掷出十几米外，烟尘弥漫，为本就毫无人烟的灵山添上许幽森。
“好大的胆子！”
寇老怒喝，右手一挥，一根三尺长的蛇杖凭空出现，携着狠厉可怖的气势陡然冲向南璃。
破空声尖利凶险，别说凡人，就连修道者看了都要胆战心惊。
“血涂木雕。”
几乎是蛇杖出现的同一时间，龙神的声音亮起。
南璃顾不得躲闪，拿出藏在胸前的木雕，反手就拍向膝盖上新划出的伤口。
“念，太清如意令，玄心御正气。”
识海的声音未落，南璃出声诵道：“太清如意令，玄心御正气！”
不知是乌云恰巧经过这里，还是阳光被骤然冲起的飓风撞散，化作千万灰尘飘浮世间。
南璃将瘫软在地面的两鸦挡在身后，目光沉沉地看向老人脚边的苏歌。
“嗷呜！”
天地昏暗，忽有兽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更比一声激烈。
南璃目光一凝，若有所感地抬眸看去。
四只壮硕有力的爪子，笔直竖起的尾巴，还有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犬吠。
是大黄！
此时眼前的大黄比普通的狗大了好几倍，除去明显的犬类特征，光看身形和猛虎没有什么两样。
只见它前肢微伏，全身绷紧，喉咙中低吼不断。
像是弓弦拉扯到极致，有只无形的手一松，大黄纵身跃往空中的蛇杖，姿态优美至极。
它张嘴轻轻一咬，锋利的牙齿极为精准地卡住了蛇杖去向。
原本还泰然自若的寇老差点没把白须扯断，一脸错愕地看着大黄在空中优雅转身，带着蛇杖奔向南璃。
“狗？”寇老不可置信，“哪里来的狗？”
难道又是一个兽族？
他眼神晦暗，神念一动，欲把蛇杖唤回。
但是那丝神念犹如石沉大海，消失在大黄滴滴嗒嗒的口水里。
大黄使劲晃着尾巴，连带着屁股大幅度摆动，它不时拿头轻蹭南璃的手，好像在讨要什么。
芯片转动，快速浏览过《看完这本，教你比狗还懂狗！》后，南璃学着书里教的样子，轻拍那颗硕大的狗头，高声赞扬：
“哦！好狗狗好狗狗！”
这声称赞跌进寇老耳里，如同一个莫大的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魂虫消失，蛇杖也失去了感应，这个小贱人肯定在城里就计划好了一切！
怪不得有底气敢那样说话，不知是哪个世家教出来的小杂碎！
寇老越想越沉不住气，自从识海受损，他的修为也滞留在了原地，不然怎么轮得到李牲畜当上堂主！
阵盟的区别对待，好友的背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灵山秘境的消息，却要遭受这般羞辱！
有爹生没娘养的狗杂碎！贱崽种！
他牙关紧咬，反复摩挲着大拇指上的乾坤戒，法力丝丝运转，对大黄叼走苏歌置若罔闻。
既然如此…
那你们都得死！
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心思震荡下，经脉被撑出一倍有余，关窍中隐有黑气缠绕，发出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响。
霎时血光蔽日，天空黑红一片，杀气夹杂在风中，一时分不清脸上是风吹过，还是薄刃划过。
寇老头高高昂起，双手捻诀，肃声念道：
“如我之道，相生其恶；如道之道，万物同厌…”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他身上的黑气浓郁如实质，将寇老高高托起，和血日并肩。
“大黄，打断他。”南璃当机立断，虽然不知那老头在干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
大黄龇起牙，尾巴一摆就蹿向空中，散落犬吠声一地。
“虚行…”“汪汪！”
“天地根…”“汪汪！”
寇老眉头一跳，勉强稳住心神，“…是以寇墨请仙…”
霍然天空轰响，而大黄也正好一嘴咬住寇老的右腿，臼牙死命抵住他的皮肉，恨不得撕下半边身子来。
寇老吃痛闷哼，中断手诀，右手倾注法力往下一拍，却猛然从它身上穿过，不仅打了个空，自己还差点摔了个踉跄。
更要命的是，还没等他回过神，那黄狗竟趁势扑来，森森白牙直冲喉管，宛如一把铡刀即将行刑。
数张符箓凭风翻起，寇老狼狈地一个后仰，借着风行符的力量勉强与大黄扯开距离。
一人一狗于血日前对峙，纵使十几张符箓金光闪烁，不断对大黄发出攻击，但它亦不为所动，好似根本没受到威胁。
大黄舔舔嘴巴，举起右爪，学着寇老差点摔跤的样子翻了个滚，口中“哈哧哈哧”地响个不停。
被一只狗这样嘲讽，寇老眉目扭曲，这死狗，迟早把它杀了下酒吃！
但是愤怒之余，他仍留有疑惑，为什么它能咬到自己，而自己却碰不到它？
大黄悠哉悠哉地起身，见他不再发起攻击，将屁股一翘，毫无预兆地扑上前。
“孽畜！”寇老怒声呵斥，从乾坤戒中掏出根捆仙绳，食指一动，“去！”
捆仙绳金光一释，寇老心中大定，嘲讽道：
“有本事接着咬啊！畜牲就是…”
一语未落，他惊见捆仙绳被大黄咬了个稀碎。
金光零落而下，画面如梦似幻，而寇老却木瞪着眼，表情犹如吃下一坨狗屎，还发现自己塞了牙的那种。
这可是他用十二块中品灵石换来的地品三阶法器，如果连这个都没用的话，那死狗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开始真正慎重起来，宽大的双袖一晃，无尽黑气从中翻涌而出，如巨海波涛覆向黄狗。
而周边血光避让，任由黑色侵占天空。
南璃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大黄，与漫天黑气比起来，此刻的大黄显得十分渺小，好像一个浪头就能把它轻易拍倒。
“让它别玩了，我们还有正事呢。”龙神忽然开口。
南璃反应满了半拍，指着天空问：“玩？谁玩？大黄玩？”
“不然呢？”龙神嫌弃得侧过头，“四个加起来，竟不如一只狗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