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假装没听到龙神的后半句，冲天上喊道：“大黄！别玩了！”
大黄双耳一动，继而长啸一声，主动冲进黑气中，直接咬向寇老喉管。
就像山鸡遇到老虎，双方的力量差距在当下一览无余。
寇老都没来得及反抗，鲜血就已迸溅而出，宛如细雨飘洒大地，静悄无声。
“这狗牛啊！”苏歌哑着喉咙喊道。
“它究竟是什么来历？”南璃忍不住发出了和寇老一样的疑问。
她想过大黄厉害，但是没想过这么厉害。
“雷电，一炷香时间。”龙神晃着脑袋道。
“成交。”
【初级防火墙】的电流闪过，龙神全身一颤，接而抖着声音说：
“它啊…它可是整整三百五十六个村民的天魂和地魂所凝聚成。”
“天魂？地魂？”
“没错，人死后，七魄散去，三魂则各有去处。像天魂归于天地，地魂转世投胎，最后一个人魂归于坟墓。
“也不知是哪个没屁眼的，屠完村后竟还设下了锁生阵，使得村民除了人魂，另外两魂都处于迷失状态，既没法转世，还容易消散。
“幸好那女娃有心，一直消耗自己的魂力，维持着这些魂体不灭，还将他们封于木雕中，以大黄为主魂来保护你。”
尽管猜测到了一些，但听到完整始末，南璃还是禁不住心酸。
龙神继续感慨道，“要不是那个女娃年纪小，容易被你忽悠；不然遇到杀心重的，连话都不听，两三下就把你嚼碎咯。”
在它看来，南璃能活着走出金溪村，完全是因为她胡编瞎造的本事，而女娃也耳根子软，恰好相信了那些胡话。
一切都是她运气好罢了。
看着大黄撒开爪子跑过来，南璃仿佛看到了躲在门后怯怯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问：“他们还能去转世么？”
龙神翻过身子，意味深长道：“如果让你修炼的唯一办法，就是炼化这些魂体呢？你是选择修炼，还是超度他们？”
大只狗头拱来，南璃想都没想，“超度。”
龙神微微睁大双眼，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所感应，把嘴一闭，继续看戏。
此时灵山黑气未散，血光仍黏糊糊地挂在太阳上，显得极其诡异且恶心。
大黄鼻子翕动，用爪子扒拉着南璃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身后。
不远处的传送阵白光亮起，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左手提刀，右手负在背后，嘴角含笑，看上去甚是潇洒不凡。
终于到老子捡漏的时候了！
他脸上的笑才咧到一半，就蓦地停下。
微风撩动发梢，黑气腐蚀衣袍，李言僵着身子，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南璃和浑身肌肉的大黄。
他猛地一个哆嗦，双手以残影之速飞快掐诀。
他敢保证，这辈子都没掐过这么快的法诀。同时又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只有两只手！
拍拍蓄势待发的大黄，南璃低声令道：
“去！”
李言甚至都来不及躲闪，惊恐懊悔的眼睛还未闭上，就被大黄一口咬碎，再不见天日。
大黄嘎巴嘎巴咽下后，又在地上轻嗅，把二人的乾坤戒都翻找出来，屁颠屁颠地送到了南璃面前。
“好狗狗！”
收下戒指，她绕着整片地方走了几圈，确定没留下什么指向性的痕迹后，将可怜的裙子再次撕去大半，做成了三个小布袋，分别把三鸦挂至身前。
寇老下手极狠，三只乌鸦受伤惨重，别说飞起来，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这狗是金溪村丫头给的么？”苏歌问。
“是的。”南璃答道。
“还挺壮啊，”苏歌打量着大黄，“就是不知平时该喂什么，这体格应该吃得不少吧？”
南璃摸了摸藏在袖中被压得扁扁的肉包，也在心里琢磨，魂体凝聚成的狗，要喂什么好呢？
突然觉得有哪里别扭，她转而看向卢阳，“卢叔，你还好么？”
卢阳从醒来后就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除了指明方向，其它时候都安静得出奇。
歪着受伤的脖子，卢阳有气无力道：“她竟选择回到这里…”
“谁啊？”苏歌偏头问。
“其实，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死因，都是骗你们的…”
“我们知道，”姜青尘终于缓过气，也加入聊天，“因为天赋太强，所以被仙人嫉妒打死…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信了吧？”
“……”卢阳沉默片刻，跳过他刺耳的问题道，“做鸟太久，我都快忘了生前的事了，直到再次回到这里…”
听到他有故事要讲，连大黄也悄悄支起了耳朵。
“我十几岁时就已名扬大陆，精通符之一道，在修炼上可以说从未有过阻塞。因为我天生爱闯各种险地，人也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七八个形容词后，两鸦和大黄同时翻起白眼。
“…纵有无数女子倾心于我，我也毫无感觉。
“但是机缘巧合下，我和一个师妹在灵山秘境相识了。她知道我喜欢玩，所以每次出发前，都会做一个香囊给我，让我记得平安归来。”
“为什么她不随你一起去呢？”苏歌问。
“因为她是掌门之女，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那时的掌门生了重病，她不能抛下至亲和整个宗门就和我出去。”
卢阳嗓音发涩，“我明知她那段时间是如此艰难，可为了满足玩乐之心，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她…
“直到四个长老都找上门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混账事。我答应过他们，去完那最后一次，就回宗和沛沛成亲，从此安定下来，不再乱闯。”
“但是…”
说到这里，卢阳双眼紧闭，再也说不出一字。
但即使他不说，南璃和两鸦也能猜到后来的故事。
在最后的一次冒险中，卢阳意外身陨，沛沛师妹独自撑起宗门，死后葬在了这里。
他们看着传送阵前的两座墓碑。
一个写着：万天宗卢阳之墓。
另一个写着：万天宗姜菡沛之墓。
两座墓碑新旧不一，在它们身后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树冠大如绿云，将墓碑三寸之地都遮蔽在内。
两鸦少见地没有怼他，而是和卢阳一起沉默着。
他们生前也经历过生离死别，那种滋味当真是死了几次，都忘不掉的剐骨剥心之痛。
许久之后，卢阳深吸了口气道：“依次放入六块上品灵石，六块中品灵石，还有…一根碧玉发簪。”
南璃在包袱内找到这些，待大黄将阵上的落叶尘土都清理干净，才将灵石和发簪一一摆入其中。
这座传送阵和城里的不太一样，花纹简朴到像信手而画，尤其是阵中心的小孔，任谁也不会想到，启用它最关键的钥匙，竟是一根女子发簪。
“转动发簪，秘令是：大梦悠悠，浮生不悟。”
伴着南璃声音扬起，卢阳红眸微闪，看着树冠兀自失神。
大概已是黄昏落暮，倦鸟归巢，树上叽叽喳喳嚷成一片。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小小的鸟巢上，几只幼鸟正张嘴乞食，成鸟俯身喂虫。
恍然间，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沛沛的场景。
那时的灵山水木明瑟，一女子撑伞走来，蓝裙似水，出尘脱俗。
“是卢师兄么？我叫姜菡沛…”
传送阵的白光乍亮，但卢阳好像没感觉到一样，双目睁大，任由泪水无声滴落。
“沛沛，这次我自瞒海归来，我们就成亲！”
青蓝色的绣花香囊散发出淡淡香气，女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你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