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李守仁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书,秋娘害怕惊扰了少爷,将泡好的茶轻轻的放在李守仁手边。
李守仁头也不抬,习惯性的从秋娘手里接过茶杯,“秋娘,你忙自己的事情吧,别光照顾我。少爷这么大个人,难道掺茶倒水都不会么。”
“少爷,这些都是我本来应该做的呀,比起小时候在乡下帮爹娘种田打下手,轻松多了。”
感觉到秋娘今天很开心,李守仁放下茶杯,瞅着她问道:“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少爷,你忘记啦,今天是发放月钱的日子。”
李守仁哦了一声,便继续看书,秋娘扫完地,将笤帚放在屋外,就蹦蹦跳跳的朝大院内跑去。
刚走出院子不远,一条大黄狗突然冲蹿出来,险些将秋娘绊倒。秋娘刚回过神来,大黄狗后面又跟着一条刚刚断奶的小黄狗,嘤嘤的叫着。
秋娘看着这可爱的小黄狗,心都快化了,她刚要弯腰去抱,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竹筒,跑的气喘吁吁,见了躲在秋娘脚边的瑟瑟发抖的小黄狗,开心的叫道:“你倒是跑啊,你跑啊,终于让我逮着了吧。”
紧接着后面又跑过来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年,一个手里拿着火折子,一个抱着一小捆干柴。
这三人秋娘是认识的,一个是李桂真的大孙子李承愿。
李桂真的长子李守勇,在十六岁就成亲了,生下儿子李承愿后,不到五年,就一命呜呼,留下一对母子,养在李府。
由于李承愿是小一辈中年纪最长,也因为李家都心疼这对失去丈夫的母子,无论他们做什么事情,对他们也格外放纵。这也养成李承愿乖张的性格,在李府无法无天,小一辈中无人敢惹。
李承愿的两个跟班张城张泰,是李守勇妻子张珍娘家的外甥,一年中倒有一半的时间在李府。三人在李府中成天惹是生非,无人敢管。
李承愿将竹筒交给张城,一把将小黄狗拎起来,在空中荡来荡去,小黄狗发出阵阵哀,。张城张泰在一边鼓掌大笑。
秋娘看不过去,急忙叫道:“小少爷。这狗还小,快放下它!”
李承愿摸着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谢谢秋娘姐姐提醒。”
他将小黄狗往地上一摔,那小黄狗发出一声呜咽声,四肢不停地抽搐,眼见不活了。秋娘捂住嘴巴,眼泪滚滚。
“秋娘,你别被这小东西骗了。”李承愿看向秋娘的眼神中充满邪气,“它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我给你看一场好戏。”
从张城手里接过竹筒,将竹筒里的桐油倾撒在小黄狗身上,那奄奄一息的小黄狗浑然不知,它将面对悲惨的命运。
张泰刚要打燃火折子,李承愿一巴掌拍在手上,这种事情,他要亲自动手。
火折子划燃,将李承愿那还有些青涩而邪气凌然的脸照的通红,他随即将火折子往小黄狗身上一扔,“腾”的一声,小黄狗身上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的燃烧。小黄狗用尽最后的力气,疯狂的奔跑,拼命的挣扎打滚,发出哀嚎。
李承愿快意的看着这一幕,拍手笑道:“秋娘,我就给你说吧,这小东西挺会装的。”
小黄狗挣扎一阵,渐渐的停止了动作,身上发出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秋娘看着这一幕,捂住嘴巴,悲愤的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它也是一条命。”
李承愿嘿嘿笑道:“秋娘,你吃肉不?你吃的肉,不也是将这些禽兽杀了的吗。”
“那又怎么了。你可以吃它,但不能无故伤害它。”
秋娘不想再和这种人多待一刻,生气的丢下一句话,就要跑开,却被李承愿拦住去路,两人撞在一起。
李承愿十五岁的年纪,身高只齐到秋娘耳根,被秋娘一撞,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让李承愿有陷入温柔乡的感觉。
“老大,你怎么了?”张泰谄媚的伸出手指,在李承愿腰间戳了戳。
李承愿这才清醒过来,摸着下巴,眯着眼睛喃喃自语:“没想到秋娘都长这么大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都成女人了呢。”
张城张泰睁大眼睛,问道:“老大,你莫非……”
李承愿对男女之事,已经懂了,他将手伸进裤子,露出淫笑:“嘿嘿嘿……”
三人都露出会意的邪笑,小黄狗的尸体也不处理,蹲在一起,一边看向秋娘消失的方向,一边小声的商量事宜。
可怜的秋娘,却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笼罩着她。
一间厢房门口,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丫鬟,排着队朝门口缓缓移动,见秋娘来了,都开始交头接耳,偶尔看一眼秋娘,满脸的鄙夷。好在秋娘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哟,秋娘啊,你家少爷没事吧。”一个穿着绿衣服的丫鬟摇着肥臀,花枝招展的朝着秋娘走过来打招呼。
这丫鬟大约二十来岁,打扮得浓妆艳抹,看着秋娘的眼神,七分戏谑,三分妒忌。
“沈百两现在可是越来越得意了哟,尾巴都翘到天上了,打招呼也不理人。”一些丫鬟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哼,就是一个小狐狸精,把所有的德行都放脸上了。”
“有些人呀,凭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可惜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
见秋娘不理会她们,这绿衣服丫鬟就来气,收起假笑,骂道:“你们主仆俩,一天天就知道瞎逛游,就是个吃白食的主,咱李家虽然家大业大,也不养闲人啊。幸亏呐,有些人兔子尾巴长不了~”
秋娘刚在经历那让人痛心的一幕,现在又被人奚落,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她抹了抹眼角,回道:“碧云姐,我家少爷没得罪五少爷,更没有得罪你,你又何必说这些话。”
这群丫鬟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对李守仁主仆更加变本加厉,以前明面上还只针对秋娘,暗地里嘲笑李守仁,现在居然公然敢对李家七少爷无礼了。
“我说什么啦?”碧云转向这群丫鬟,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挥着手绢,刻意的做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动作:“姐妹们~,你们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丫鬟们捂住嘴,嘻嘻笑道:“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秋娘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不听她们说话。
秋娘刚刚去领月钱,李守仁耳边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是有人上楼了。
门口光线一暗,一道靓影挡在门口。女子身着绯红短衣,玉带束腰,脚下蹬着一双长筒马靴,手里提着一个花布包,立在门口,英姿飒爽。
女子也不打招呼,径直走进来,坐在他面前,将花布包重重地往李守仁面前一放,一双美目都要喷出火来。
李守仁进出宅院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是认识这女子的。
“六姐,什么事啊。”李守仁眼不离书,慢悠悠的问道。
李青峨一把抢过李守仁手里的《孟子》,狠狠扔在地上,就是一通怒骂:“你现在还有心读书!咱们家要完啦!”
李守仁起身捡起书,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翘着腿继续翻书。
李青峨看着李守仁不成器的模样,眼神中透出浓浓的失望。这个与自己并不亲近的七弟,不学无术,不知悔改,自暴自弃,说他是废物,那都是侮辱了废物。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酝酿在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噙着泪花,僵硬的的站起身子,慢慢的走出李守仁的屋,只留下一句话:“包里有些银子,你且拿去,也不至于以后丢我们李家的脸,饿死在街头。”
领钱的人一个接一个,每一个从屋内出来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愁容,这让秋娘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老头正低头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见秋娘进来,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她。
“秋娘,咱李家生意暂时遇到了困难,这个月月钱减半,七少爷以前是二十两,你是二两,这里一共是十一两银子,你看看对不对。”
秋娘显得有些惊讶,这是她入李家来第一次遇见减少月钱。好在食材衣物等生活用品都是自取,并不自己掏钱,她也不太在意钱财的多寡,只是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李管家,咱们李家出了什么事吗?”秋娘忐忑不安的问道。
“没多大事,过些日子再将月钱给补上,其他事情别问。”
秋娘拿起信封,取出里面的银票数了数,核对了数目无误后,就要离开的时候,李管家叫住她,“秋娘,老爷吩咐你到正堂去一趟,老爷有事情交代。”
“对了,咱们李家家大业大的,你们不要因为这个月月钱少了就到处乱说,免得闹得人心浮动。”
李管家照例在每个领取月钱的人后面吩咐了一句。
秋娘从库房出来,心里莫来由的砰砰直跳,经过风雨连廊,穿过一座花园,对面就是李家正堂。
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秋娘过来,朝她努嘴,示意她赶紧进去。
秋娘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这才跨过门槛,进入正堂。
正堂内,一鬓发染霜的老人坐在漆黑的桌子前,翻看着一本《心经》,手边的檀香散发出一股醇厚悠长的味道,沁人心脾。
这人就是李家家主李桂方、
李桂方与李守仁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只是肤色和气质。秋娘看见他,就像看到几十年后少爷的模样。在李桂方的四个儿子中,其他三个儿子或多或少继承了母亲的模样,唯独李守仁才是最像他的。
听见轻快的脚步声,李桂方缓缓抬头,现出布满血丝的眼睛,见秋娘已经拘谨在站他五尺之外,双手握在胸前,神情紧张。
李桂方轻轻的向秋娘招手,秋娘会意,立刻上前两步。
距离秋娘上一次见李桂方,已经半个月了。这次相见,李桂方憔悴了许多,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两眼布满血丝。
“秋娘,他,怎么样了。”李桂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