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夏恩。”夏恩自我介绍。
实话实说,在船上听到叶芝喊茉德小姐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茉德·冈,叶芝追求了一生的女人。
因此现在听叶芝自我介绍倒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这位爱尔兰诗人,剧作家,已经发表过很多诗作,小有名气。考虑到王尔德也是爱尔兰人,他们很可能认识。
“又发生了矛盾了吗。”夏恩蹙眉看向奥斯卡紧闭的房门。反倒是这点给夏恩整不会了,明明就不到半个月前,这两个人还刚刚和好。夏恩觉得发生了那种事情,两人关系会更胜从前。没想到这么快就闹翻了,这完全不在夏恩的理解范围内。
叶芝好像没怎么把奥斯卡·王尔德朝他发脾气放在心上。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夏恩,问:
“夏恩先生,您是《面纱》和《恋情的终结》的作者,对吗?”
“……对。”
叶芝提起的竟不是更严肃的《魔山》。可能这本书还没有卖到爱尔兰吧。夏恩迟疑回答,“您也看过我的书吗?”
“我听过您的名字,也大概了解一些书里的内容。”
叶芝语调里满怀期待地回答。他张了张嘴,一句话到了嘴边,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夏恩不属于那种好奇心特别强的人,两人简单的交换了一些信息。夏恩试着敲了敲奥斯卡的门,也被吼了一顿,只得耸耸肩和叶芝一同下楼离开。
回到绘画之家,恰好遇到赫伯特从楼上走下来。赫伯特露出笑容,问:“你今天有安排吗,夏恩。”
“暂时没有吧,”夏恩抬头,“怎么?”
“我们一起去蒙马特区怎么样,听说那里新出现了一种绘画技巧。如果你没事儿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赫伯特邀请到。
夏恩思索着点点头。
他对那些现代化购物和所谓新时代的科技没有兴趣。没有赫伯特的带领,看不懂绘画,雕塑的夏恩在巴黎的确没什么好玩的。
两人又一同出了门。
蒙马特区位于塞纳河右岸,也就是有卡巴莱的这边。红磨坊就在这个区。
由于是白天,看不到灯光照明下,隐藏在黑暗中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一路来到某处名为洗衣房的画室。
这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空房间。
屋子里摆了很多画架。棕色衣服的年轻人勾着身子在画架前奋笔疾书,黑色西服的胡子男人托着下巴沉思。好几個人在其中来回走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则侧坐着一位不可描述,不可直视的年轻女孩。
赫伯特兴奋地抽了抽鼻子,道:“好香啊!”
他当然指的是油画颜料的味道,不是这么远都能闻到女人身上的气味儿。
两人走进房间,来到最近的一个画架。画架旁的黑衣胡子男人看了两人一眼,完全没有觉得两个陌生人出现有什么问题。
看了一会儿之后,胡子男自己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赫伯特则仍站在画架前盯着画中的人物,表情变幻不定。
那是一幅巴黎塞纳河上的景象。
如果是赫伯特·德雷珀构图,必定是以桥梁为主体,向着画面两侧延伸,以达到仿佛像尽头延伸的效果。然后画中的人物则模仿拉斐尔或者达·芬奇,设计成摆出不同相互呼应的姿势,生动形象的展现人物特色。颜色选用素雅淡泊,类似于印象派画家,却不是那么的注重光影,而倾向于‘真实’的表达事物本身的美感。
而现在画布上实际绘制的,是一团团浓重涂抹的颜料,笔调扭曲,混乱,会让人联想起梵高的星空。因为梵高亲友们不懈努力的推广,现在他在巴黎已经不是完全籍籍无名。而这幅画的构图则像是东边抓了一块,西边抓了一块丢在画布上。
“这不就是保罗·塞尚那一套吗?”原本抱着想要学习新技法来到巴黎的赫伯特有些失望,小声的嘟囔道。
这句话一出来,夏恩就感觉有些不妙。
所谓现代主义,很多时候会被人称之为‘反叛’的艺术。现代主义无论哪个流派的艺术家,都是出于对资本主义中产阶级所追捧的,被机械和金钱所异化的艺术风格的反叛。一如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反对拉斐尔之后的那套僵硬不化的古典主义。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反对什么,但就像法庭上的律师,无论对手的陈述是什么,你只需要先说‘我反对’就完了。
由于立体主义特色太过鲜明,只看了一眼,夏恩就从画布上看到了立体主义的雏形。因此赫伯特才会从别人那听说,‘出现了一种新的技法’。
赫伯特那句‘不就是保罗·塞尚吗’,等于说这些画作相比于前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进步。他是懂如何激怒别人的。
果不其然,也就在下一刻,那棕衣胡子男性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赫伯特和夏恩地身旁。
他环抱着双手,不乏敌意地问道:“不知道两位是谁?”
赫伯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顿时红了大半,一脸歉意地回答:“赫伯特·德雷珀。您好,先生!”
夏恩则耸了耸肩,道:“无名之辈。”
“赫伯特·德雷珀?”
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雷纳尔上下打量胖胖的赫伯特,道:“我知道你,十几年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古典主义者。”
后方传来一阵窃笑声。
“老顽固。”
“旧时代的残党。”
“保王党。”
…………
剩下的人也围了过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说实话,已经有些习惯了站在记者面前的夏恩,对此不是很有感觉。毕竟有的记者比这些画家攻击性强了千百倍。
但赫伯特可就有些难堪了,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赫伯特拉了拉夏恩的袖子,示意夏恩和他一起离开。夏恩却抓住赫伯特的手臂,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要说起因,当然是赫伯特对人家作品的评价引起的麻烦。就算对方真的那么糟糕,也不该在当面说出来。
但这么被人指指点点,然后落荒而逃。如果是夏恩一个人,他可能就忍了。但自己朋友被这么嘲弄,夏恩就有些脑淤血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