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池,山南营地。
莫峥的市政大厅里,莫峥起了个大早,伸个懒腰,呼吸一下,竟是吐出一阵白气,天越来越冷了。
第五都的那个伤兵牙子,昨日已经被张海接回;
莫峥这才第一次睡进卧室,虽然木板隔墙依旧透风,却比窝棚可强多了!
不过,虽然睡进卧室,莫峥却依旧和衣而眠,主要是山上物资匮乏,实在是没被褥。
推一把卧室门,上面一层水气,新木制造的东西就这样,过一段时间水气蒸发,它还会变形,实属无奈!
出了卧室,便是客厅,有门通向另外两个卧室,厕所在左,厨房在右,标准的三室一厅。
所有房间,都在隔木墙,而且应该在今天早上便可以全部竣工。
“也不知做完墙,算不算升级!”莫峥一边琢磨着,一边向大门外走去。
推开门,一阵寒风吹进,让莫峥不由搓起手,但没迈步,他便看见刘洪,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
莫峥不由责备:“跟你说了多少次,来早,便进屋喊我,又没锁!你就是不听。”
刘洪也不说话,只嘿嘿的笑。
莫峥拿他没法,只能转头望向废村方向,问起正事:“仓库那边如何?”
说起这个,刘洪一脸兴奋:“嚯,大兄,你家那些个壮仆,可真是手脚太利落。第二个大仓今天便能完成。”
莫峥莞尔,郑顺康那批农夫,分派了二十个去建仓库,用于储存杨家粮食。
他们倒不是比丁浩于力能干,只是人多了,相互配合又默契,自然效率倍增。
回头再看山南营地,丁浩于力在忙着封闭莫峥家,余下的农夫,则在忙着开建更多的木屋。
别看这里生机勃勃,其实莫峥能感受到,许多人都隐藏着焦虑,对未来的焦虑。
其一是担心粮食,尽管都知道莫峥拿了杨家,但除了林员外,李老爷子等少数人外,其他人并不完全知道莫峥是什么样的人。
其二是担忧寒冬,草棚几日,已经有许多人染了风寒,得了咳嗽,等等不足而一。
第三是害怕,害怕金兵,大谭百姓上山那日,带来的不光是人气,还有金军突袭大谭的消息。
而且,若说前两条,莫峥还可以用行动安抚众人,这第三条,大家嘴上都说感谢团练军,但心眼里,怕是没几个人相信,金人来了,团练军顶得住。
想起来糟心,莫峥却一时没办法。
却说大谭县营地,上山之人并未细数,估算约莫近一千要往上,此刻占据了老大一片区域。
好在周县令确实是个能吏,划定区域,伐木建营皆井然有序。
想到这里,莫峥嘱咐到:“跟猴子说,让他的人盯好!尤其是注意,只要周县令主动与张海接触,无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诺”刘洪领命,随后问到:“那现下去哪里?”
莫峥也没说,却是抬脚便往西南方向行去。
直行到林朝月窝棚不远,他才停步,窝棚边,林朝月的体己丫鬟林冬正在烧水,看见莫峥也不招呼,一溜烟跑进了栖身的窝棚。
莫峥知道她去作甚,也便不再靠近,原地等着;
不一会,散着发髻林朝月钻出了窝棚,穿着一身白色宽领的单衣,露着粉白的脖颈,莫峥刚想说话,她已行了个万福,问到:“莫都使,寻朝月可是有事?”
莫峥一想,该是上次来借东西,让她慌了,赶紧解释:“有事,但不急,小娘还是去穿厚实些,再谈!”
林朝月拎着薄袖,抚着锁骨下,微微欠身,便转身回了窝棚!
等待期间,莫峥顺便看了看林家这一片,进度相比李家寨,确实有些慢!
窝棚数不足十五,避雨的排水渠只挖了一半,此刻,各片地方,已经叮叮当当响起了劳作之声,林家这里,佃户家丁却是哈欠连天的刚刚起!
正想着林员外确实性子有些软,林朝月却已添了衣裳,再次走出窝棚。
深绿的厚锦,配着朱红的蜀绣背心,黄色珠钗缀着一颗青色玛瑙石,格外精致。
虽是寒霜素颜,却给人一种,碧若璞玉的美。
“莫都使?”林朝月已是喊了第二声。
莫峥歉意的笑了笑,伸手一指营地边一块高地,也不顾林朝月的想法,这便走了过去。
听到后面只有一人细碎的脚步声,却知刘洪已留在原地,莫峥才边走边说:“有个事情想你来办,但这事,不似往常,一次做完,而是需要常办。”
“都使吩咐便是,林家哪有拒绝的本事。”或是因无人,林朝月的语气有些硬。
莫峥摸摸后脑勺,知晓她是个有脾气的,也不生气,没点性子,他还不找呢。
转身看着林朝月,莫峥开门见山:“我要给团练军重新登记,需要一个记录人,想请你帮忙!”
林朝月似乎不意外,却没答应,反而踱步上前,越过莫峥,朝更营地西南最高的小坡爬去。
莫峥一时不知道这小娘为何突然爬山,只在擦身而过时,观察到她的神色,像在思考什么,便也不催促,而是跟了上去。
爬到坡顶,也就到了山南悬崖边,脚下悬空,举目望去,却视野开阔,莫峥有一种站在泰坦尼克船舷边的感觉。
秦岭延绵起伏的群山,便似那海浪,漫无边际。
林朝月突然开了口:“莫都使,其实,你是个好人。”
“嗯?”莫峥莫名被发了好人卡,一时无语。
“你战金人,收容百姓,杀个杨淮生,也是为民除害,虽然口口声声要造反,其实既未杀官,也未掠城......”
莫峥越听越糊涂,林朝月却终于指出重点:“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造兵册,却是留下了把柄,真的不多思虑一些么?”
莫峥恍然,弄了半天,这小娘居然是在劝自己,摇摇头,他想都没想,一指仇池山下犀牛江:“小娘,大谭百姓从那边来,你知道与他们差不多抵达的,还有数百飘在江上的尸首么?”
林朝月不知莫峥何意,却点点头:“知晓!”
见她表态,莫峥又说到:“大谭据此不过六十里,即便山路难行,金兵真想进山,最多也就一两日。若是哨骑轻骑来,绝对要不了一日。就这情况,你还考虑什么反不反?”
林朝月想了想,道理是有的,但她也多了些疑惑:“那这和兵士造册有何关联?”
莫峥解释到:“团练军这么点人,山上要维持,山下要侦查,若是金兵来犯,还要死战。他们难道连个名都不留?一日囫囵两顿稀饭,便打发了?当然不行,我得给他们留名,得给他们发饷发粮。”
“为何不用原来的属籍?非要另造?”
“因为原本便不是同一军,谁并谁都会有隔阂,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头开始。”
“为何用成州?”
“我这成州团练使虽然就是假的。但我们一路从成州来,便随意取的!”
莫峥心里想说,他在成州重生,便想这么叫!
另一面,他知道林朝月其实并不是真想打听这些,她只是在犹豫。
终于,小娘问出了心中所想:“为何是我?朝月本为女子,偶尔做些文书事,已是逾越,都使如何便想,给我寻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