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赵构根本不在乎!在他心里,金人,西夏人远比那些大帅和善得多。
如果朝廷选择先从两淮的三路大军着手,贪财好色的张俊应该会很乐意,而一向不逾矩的韩世忠估计也不会反对,只剩下满腔抱负且一根筋的岳飞,不会轻易低头。
临安朝廷应该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而此时金国皇帝完颜亶也在等待一个契机。
先前完颜宗磐、完颜昌和完颜宗隽们提出来的与宋国的和议方案,完颜亶就不怎么赞同,那完全是倒向宋国的方案。完颜昌如此操持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金国休养生息?完颜亶很怀疑。
然而怀疑归怀疑,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一来他上位不久,为了位置的稳固,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二来,完颜宗翰死后,朝中目前就属完颜宗磐一系势力最大,朝中无可以平衡之人,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虽然也是老谋深算之人,但受完颜宗翰之事的影响,他们也无法有什么作为。
如今完颜宗磐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进宫骑马佩刀便不说了,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可每天上朝议事,离他最近的完颜宗磐,一言不合就拔刀子,虽然明面上那明晃晃的刀子不是针对他,可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哪天喝多了,就冲着他来了呢。
这让完颜亶每次上朝都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今天完颜宗磐和完颜宗干又在朝上吵起来了,为了钱庄之事。
完颜宗干想接手钱庄,他觉得这本来就是民政,在他管辖范围之内。但是钱庄是完颜宗磐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正是肥的流油的时候,如何肯交出去?
不出意外的,醉醺醺的完颜宗磐又拔出了刀子,逼问完颜宗干敢不敢跟他出去比试一番,如果完颜宗干赢了,他自会交出钱庄,绝无二话。
已经五十多岁的完颜宗干哪会跟正值壮年的完颜宗磐比武力,可是在马上分高低决胜负又是女真人的传统,完颜宗干无法,只好闭上嘴,瞧着完颜亶。
完颜亶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喝令散朝。
完颜宗磐将刀子插回刀鞘,恨恨地离去。
完颜宗磐其实不担心钱庄之事,如果那个小皇帝强行让他交,大不了他把经营之人和存进去的金银全部撤出,他就不信了,此等情形之下金国还有谁能接手钱庄!即使接手了,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而且房仁说了,如果是不懂的人接手钱庄,金国的钱银兑换比例和贸易绝对会崩塌,这个后果,小皇帝承担的起?
完颜宗干之所以此时提出要接手钱庄,也是做了准备的。之前他不敢动,是他知道钱庄的重要性,没有摸清钱庄的运营之道前,他是万万不会轻易触碰的。
去年年底,管理钱庄的一个大掌柜,叫李渡的,犯了杀头的事落在他的手里。这个李渡为了活命,不仅将钱庄的运营规则详细的说给了他,还发誓愿转换门庭,投效到他的门下。
这才有今日的钱庄管辖权之争。
天眷三年五月,白山黑水间的杜鹃已渐次凋零,天气也温暖了起来,在宅子里猫了差不多半年冬的人为了活计开始忙碌起来,那些在冬季远走南方避寒的汉人商人又纷纷出现在上京府的街头。
管着上京府治安的完颜希尹这几日注意到,有几个南边来的商人频繁出入一个叫吴十的郎君府宅。这几个商人非常可疑,别的商人贩来的都是好烟好酒,精帛细棉等值钱好卖的货物,他们带来的却是不值钱的土豆粉。土豆这东西如今在北地已被广泛种植,虽然磨出来的土豆粉口味不及南方的,但是从几千里之外运来,会不会腐坏不说,本钱上也不划算。
完颜希尹的人盯了几天,在确认这几人是南方的探子之后,派人迅速包围了他们下榻的客栈,将这几个人一举擒获。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这几个人全都招了,他们在带来的土豆粉中混杂着火药,另外还有一千多斤单独用羊皮袋装着的上好火药。据这伙人的交代,这些火药和土豆粉一旦点爆,能将整个金国皇宫地方炸成齑粉。
他们只是负责将这些火药和土豆粉运到上京,至于如何弄进皇宫,则由吴十负责,而后再由专门从南边请来的火药高手负责点爆。
吴十是完颜宗磐的门人,完颜希尹在与完颜宗干商议之后,迅速捉拿了吴十。吴十倒是很爽快地承认这批火药为他所购,只是想用来炸山淘金,坚决否认是要炸皇宫,更是与完颜宗磐完全没有关联。
完颜希尹如何肯信,将审理结果与他自己的推断写了封详细的奏折,进宫当面交给了完颜亶。
完颜亶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还不知道完颜宗磐等人会干出什么事来。他秘密召集完颜宗干,完颜希尹进宫,商议如何如何擒拿完颜宗磐等人。
第二日,完颜亶召完颜宗磐、完颜宗隽进宫,再议钱庄一事。当完颜宗磐、完颜宗隽进入大殿之时,藏在两侧的伏兵突然冲出,将两人拿下。
完颜宗磐和完颜宗隽有些猝不及防,被人捆成了粽子才反应过来,不禁躺在地上大骂起来。
在抓捕了完颜完颜宗磐和完颜宗隽之后,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根据之前的布置,派兵捉拿了完颜宗磐一系的官员以及其他各色人等,包括管着兵马的完颜昌。丰盈记在上京府和辽东路的几位掌柜也一同被抓,丰盈记的东家房仁因在中都,逃过一劫。
经过十余日的审理,完颜宗磐、完颜宗隽谋反证据确凿,被判斩刑,上念完颜昌灭辽伐宋累有战功,且参与谋反证据不足,因释不问,出为中都行台尚书左丞相,手诏慰遣。
丰盈记及钱庄交由完颜宗干接手,完颜宗干将其交给了李渡去经营。
完颜昌至中都后,见到了愁眉苦脸的房仁。
“王爷,上京的局势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演变成这样了?搞得我是猝不及防啊,这次咱们损失大了。”
“宗磐和宗干做事太不小心了,之前就觉得他们成不了大事,果然!幸亏我沾身不明显,否则王爷我这次只怕也会人头落地。”
“刚才你说损失大了,咱们损失了几成?”
“八成!大约九千万贯!这些年赚的可以说全赔进去了,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这损失的九千万贯,有两成已经被房仁兑成金银通过各种途径转移到了襄阳,留在上京的只有两成,加上一堆不值钱的银票,另外四成铜钱都被他存于金国各大信得过的寺庙之中。
钱庄和丰盈记交给了李渡,他是放心的,李渡原名房寿,是房家的家生子,忠心和能力都足可信赖。
“那还剩下差不多两千多万贯,以你的才能,咱们还有机会赚回来。”完颜昌听说了这个数字后,心稍安定。
“怕不容易了,如今朝廷到处在缉捕我,我以后肯定是不能再露面了,只能躲在幕后经营。而且辽东路和上京的生意咱们肯定没法染指,只剩下这河北地、山东地和晋地还在王爷的管辖之下,这几处现如今可都是穷地方。”
“你也别太丧气,这几处每年不是还有赋税可收嘛。”完颜昌安慰道。
“王爷你不知道么?宗弼先前主持中都行台时,下过令,这几处的赋税三年之内只收一成。这一成赋税能做什么,勉强够养活各地驻军。这还不能有战事,一旦有战事,官兵们的赏赐都没钱给。”
“只能供给军饷?”完颜昌吃惊道,“那各地官员的俸禄从何而来?”
“各级官员自己想办法啰,说是一成,现如今很多地方已经收到三成不止。”
“这个天杀的宗弼!就他会做好人!”完颜昌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骂完了完颜宗弼,骂完颜宗干,骂完了完颜宗干骂完颜亶,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停歇。
房仁给他重新上了杯茶,然后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完颜昌骂得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瘫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良久才对房仁说道:“你站那里作甚,来坐下!咱们商议一下,后面该如何行事。”
房仁朝完颜昌拱拱手,在下手位置坐了下来,“我这几日也想过,王爷这次能脱出上京算是大幸,不如咱们偃旗息鼓算了,毕竟咱们斗不过皇帝的。我带出来的这些钱,应该够王爷花费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让人心不甘呐。”
“眼下的情势,说起来,王爷也没落什么下风。中都行台辖制的地方不比上京小,虽然北部的蒙古各部说起来归上京管,可是蒙古各部不过是每年上交一些牛羊罢,其它的对上京也没什么裨益。”
“而咱们呢,王爷跟宋国的秦桧交好,如今秦桧在宋国正如日中天,虽然还不是左相,但临安的皇帝怕是听他的还多一些。”
“而且王爷在军中多年,军中半数将领都与王爷有旧,皇帝放王爷出来,不就是忌惮这一点么?”
完颜昌顿时眼睛一亮,立马坐直了身子,问道:“咱们还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