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吟腊月二十八才离开长安城,到达襄阳时已是正月初四,尽管已疲惫不堪,在休息了一晚上后,他还是返回了房陵城。
补吃了年饭后,赵龙吟开始回礼,一直回到正月十四才消停下来。他打算休息一下,陪陪家人。大女儿阿狸两岁了,其他两个孩子也都会叫爹爹了,他好像都没好好陪着她们玩耍过,家里女人的脸色可想而知。
小酒儿生的是儿子,赵龙吟给取了名叫赵顺意,在赵廷美这一系中,属‘公’字辈。小名是道通法师取的,叫阿久。
房芊芊生的也是女儿,因为生她的时候在下雨,所以小名叫阿雨。
黄依依也生了个儿子,名是赵构给取的,叫赵心平,小名叫叮当。
这几个女人是懂得生的,要是掉个个儿,赵龙吟只怕就头大了,小酒儿和黄依依还不把他往死里榨取。
十五上元节,中午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过中饭,就开始扎起花灯来。他们家和房宣意家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看花灯,猜灯谜。
他们本想去襄阳街市上游逛一番,岂料不知道是谁起的意,把忠勇王府和对面的靖康书院弄的花团锦簇,并通告全城百姓,上元夜,忠勇王府和靖康书院对全城百姓开放,不宵禁,玩多晚都行。
天刚擦黑,王府附近做生意的小贩便多了起来,卖小吃的,糖果点心,各色炊饼果子。卖小玩意儿哄小孩儿的,小风车拨浪鼓,各色精美的花灯,烟花爆竹之类。
各种叫卖声夹扎着鞭炮声此起彼伏,喧闹嘈杂。
入夜以后,王府和书院点起各色花灯,远远看去,灯火辉煌。环湖小径更是被装扮得流光溢彩,火树银花。湖中间还停了十几艘大大小小的游船,上面也是张灯结彩,一艘比一艘明亮,把湖面照得如白昼一般。
襄阳城的人陆陆续续地赶来,三五一群,十来人一伙,在王府、书院和环湖小径游逛了起来。喜欢热闹的孩童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更有调皮的时不时往人群中扔一两个炮仗,惊得女子妇人们惊叫连连。
书院的校场上更是热闹,说书的,演话本的,玩杂耍的,都聚集在此。人们手上或提着花灯,或拿着吃食,或牵着孩童,或抱着娃娃,围着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喝彩几声,扔些铜钱。
亥初时分,湖上的花船开始放烟火。赵龙吟肩上扛着阿狸,陪着一家人来到湖边,看船上放起的烟花直冲天际,在空中炸开,五彩斑斓,形状各异,随后如繁星般纷纷坠落。
赵龙吟有些手痒,他前世打小就喜欢放烟花鞭炮,也喜欢闻那四周气息中弥漫的火药味。
“王爷好兴致啊。”赵龙吟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扭过头,就发现李清照带着一群文人士子站在他背后,陶颖也在。
“我喜欢看这些东西,盛世的味道,让人忘却烦恼。”赵龙吟笑着说道。
“既然喜欢,为何不亲自去放几支?”
“上不去。”赵龙吟把手一摊。
“好久没见到王爷的佳作了,若王爷能就这胜景来上一篇,我叫人去唤一艘船过来。”
“王爷来一篇!”
“王爷出手,必是佳作!”
周围的文人士子们也跟着起哄起来。
好嘛,李清照在这挖坑等他。
“我也可以在这里观赏的,倒不必非要去动手放。”
“我要放!我要放!”肩上的阿狸此时却凑起热闹来。
“马上去,马上去,乖,咱们去放几支大大的烟花。”对于阿狸的请求,赵龙吟一向没法拒绝。
陶颖麻利地让人搬来一张长几,放上一端磨好的墨,帮他把纸摊平在桌上。
看这架势,今晚不写一篇是过不去了。
赵龙吟从身上扯下阿狸,交给七娘抱着,接过陶颖递来的一支笔,然后在心里回忆着还记得的关于元宵节的诗词。想来想去,只有辛弃疾的青玉案还记得全,毕竟这首词中学必考。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之,确认都还记得之后,便蘸了蘸墨水,俯下身子写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才写道一半时,身后便传来一片叫好声。
赵龙吟没有理睬,继续写了下去。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口气写完后,搁下笔,转身问李清照道:“怎么样?”
李清照有些老花眼,一把将赵龙吟扯到一边,俯下身子细细看了起来。
“是篇佳作,”李清照站起身子说道,“今晚第一无疑,相较起来,我的那篇倒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了。”
赵龙吟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李清照写的应该是那篇永遇乐.元宵,也算是名篇了。
“这篇可否换得到一艘船?”
“当然换得,只怕临安西湖的花船魁首也能换来。”
“西湖的花船魁首也不过尔尔。”
“怎么?王爷去过更好的?”
赵龙吟正准备夸耀一番,突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回过头一看,家里的几个女人眼神中的寒光犹如利刃般射了过来。
赵龙吟一阵哆嗦,才意识到又被李清照坑了,连忙转移话题道:“说好的游船呢,我们还等着去放烟花呢!”
陶颖朝提起灯笼朝湖中扬了三下,没多久,一艘大船缓缓朝岸边驶来。
赵龙吟眯起眼睛朝那艘船看了看,喃喃道:“这好像是我家的那艘船。”
“船是王爷家的没错,装扮可是我亲自带着学生们做的,王爷不吃亏。”
等上了船,小酒儿拉着赵龙吟走在后面,一边掐着他的胳膊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笑语盈盈哈?众里寻她哈?灯火阑珊处的那人是谁?”
赵龙吟呲牙咧嘴地吸着凉气,“没谁,没谁,就是应个景,不特指谁。”
小酒儿停了手,幽幽的说道:“喜欢就娶回家去,把人家晾在一边五年,一个女子,韶华又有几个五年!”
“娶谁?”赵龙吟装糊涂道。
“还有谁,当然是这个陶颖,你看看她今晚的神情,两只眼珠子恨不得长在你身上!她对你的情愫瞎子都能看出来!”小酒儿恨恨道,手里又掐上了。
“你不是常说家里太小,住不下?”
“哼!你不是要在京兆府修个王府?不打算金屋藏美人?”
“我之前跟你说过她的事,娶不得的。”
“我们几个姐妹平日里也有跟她来往,瞧不出她有什么记恨的心思,幽怨倒是有一些的。你把她带到京兆府去吧,我们也落个眼不见为净。”
“那你能不能把手放开,或者换个地方掐?”
小酒儿噗呲一笑,撒开手,朝前边走去。
过完上元节,靖康书院去京兆府开分院一事便提上了日程,顾老夫子属意李清照去京兆府主持修建,李清照想都没想都答应了。看到她眉飞色舞的神情,赵龙吟心里暗想,这是文人的通病啊,只想到那里千年的繁华,曾经灿若繁星的诗文大家,岂料如今的长安,已是被狂雨摧残过的昔日黄花!
小酒儿托李仲达去陶府提亲,陶颖家里如今只有李清照一个长辈,自是满口答应,还催促他们赶紧成婚,不要耽误她北上的行程。
绍兴十年三月初五,宜嫁娶,陶颖终于如愿以偿地嫁进了赵家。洞房之时,已是老枪的赵龙吟有些手足无措,倒是陶颖大方些,一把将其拉进被子。
赵龙吟一时淫虫上脑,兽性大发,趴在陶颖身上狂风暴雨一番,浑然不顾陶颖是乳莺初啼。
这晚过后,赵龙吟确定,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四月,清明过后,李清照带着成婚才一个月的陶颖和若干书院帮办兴致勃勃启程去了京兆府,去完成重新兴盛长安文气的大业。
赵龙吟此时却没有什么好的心情,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递进情报司和军情司。赵龙吟和房志成,种虎等人窝在情报司,分析各地来的情报,其中有两个方面的情报让几人如临大敌,不得不谨慎对待。
一是,临安朝廷和官家基本确定了收拢兵权的国策,欲效法太祖皇帝的做法,用富贵换取各路大帅的兵权。主战派的赵鼎也没反对,估计他在中枢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件事直接关系到龙吟军何去何从的问题。赵龙吟知道,摊牌的时候快到了。
按理说,龙吟军此时已做好了摊牌的准备,但是摊牌之后大宋必将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赵龙吟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退是退不了的。现在要想一想,如何把国力的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朝廷先从龙吟军开始收权,局面就会比较复杂,朝廷说不定会让两淮的宋军对付龙吟军。龙吟军虽不怕两淮的宋军,但是同袍之间的厮杀,只会让亲者恨,仇者快。
这个仇者是赵构!是金人!是西夏人!
当然,朝廷如果采取这个策略,大宋的军队固然会损失惨重,临安的朝廷和赵构同样需面对局面有可能失控的危险,而且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