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八年十月,宋金和议达成,金国同意归还河南地与关中地,宋国每年向金国缴纳三十万贯银两,二十万匹绢。金国暂不送还徽宗灵柩及皇室宗亲,宋国不向金国称臣。
十二月,金国开始与宋国交割。大宋负责交割的是一直在上京与金国谈和的王伦,而金国负责交割的是完颜宗弼。
至绍兴九年三月,两国基本交割完毕,关中的金军撤往晋地,河南的金军撤往河北路和中都路。各州府八成的军用物资被金军带走,而原伪齐国留在开封的库藏金银与绢等也被全部搬空。
三月十八日,开封的百姓及大宋派来的官员给完颜宗弼送行。
开封城城北郊外五里亭,和风送暖,芳草萋萋,完颜宗弼坐在高坛之上,端着酒杯环顾四野,脸上笑盈盈地与送行之人对饮,心里却是万分的愤怒。
眼前的这片土地是无数女真武士用血汗打下来的,现在却要白白拱手与人。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拿下这块土地,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许,再也得不到了!
完颜宗磐和完颜昌那两个老匹夫!
完颜宗弼心里恨恨地骂道。
这两年,自己在这块土地上付出了太多心血,眼看民生刚刚有些起色,现在却要离开了,这让他如何心甘!
尽管万分不舍,然宋金和议已达成,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完颜宗弼喝干最后一杯酒,掷杯于地,骑马过河而去。
金人一离开,参议司立即命令张仲熊抢夺秦风路各州府,命令黄塘率领左军、周正率领前军进驻永兴军路,同时向朝廷请旨,任命李刚担任永兴军路观察使。
一个月后,朝廷颁下旨意,任命李刚为永兴军路观察使;任命王伦为东京留守,措置河南地大小事务;任命张俊为秦风路观察使,措置秦凤路。
然而,还没等到张俊走到襄阳,就接到朝廷的红翎急报,让他在襄阳待命,等待消息。
原来,朝廷得到成都路、利州路和永兴军路急报,秦凤路各州府已被河湟之地的马匪乘虚而入,悉数占领。
官家大怒,急令利州路和成都府路的驻军出兵夺回秦凤路。然而几场攻城战打下来,吴璘、吴玠俩兄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损兵折将了许多。
吴玠向朝廷递了奏章,称马匪势大,急切之下难以建功,请求缓图之。
官家无奈,只好命令龙吟军前去剿匪,吴璘、吴玠辅助之。
绍兴九年五月,占据秦凤路的马匪在龙吟军的进逼下节节败退,但是在南边,吴璘、吴玠却遇到马匪的顽强抵抗。
六月,马匪完全退回到河湟之地,吴璘、吴玠占领了阶州、凤州和成州,龙吟军占领了秦凤路其余十三个州府。
赵龙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如果能保有这些州府,龙吟军占领的地盘就打通了河西到中原的通路,河西的战马和牛羊货物可以源源不断的送往江南,这是门大生意。而且从军事上讲,龙吟军无论是对上西夏军还是河东路的金军,形势上都占优。尤其是河东路,简直是唾手可得,不知道身在西京大同的完颜昌还睡不睡得着?
关中的形势变化让临安朝廷措手不及。本来这次和谈大宋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以区区三十万贯银两和二十万匹绢换回几十个州府。这些州府如果靠武力夺取,靡费的军饷不知需几千万!而且还不一定能成。这样的结果让赵构好几次都在梦中笑醒,醒来之后心情愉悦,难免在女人肚皮上动作一番,尽管没什么卵用。
在得知赵龙吟占据秦凤路大多数州府之后,赵构急忙召赵鼎和秦桧进宫商议。
“两位卿家,关中的形势你们怎么看?”
“当初让忠勇王宣抚永兴军路,原本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熟料金人竟这么轻易地将河南、关中两地交还给我们大宋,此时想要反悔怕是欠妥当。”秦桧最了解赵构的心思,知道他有悔意。
“既然之前已有旨意,让那小子宣抚永兴军路,给他也就罢了,只是这秦凤路如何处置?”
“是否可以下旨让忠勇王让出秦凤路,交给吴玠驻守?”赵鼎说道。
“吴玠、吴璘兄弟已据有蜀地和利州路,如果再把秦凤路交与他们,不是一样会坐大?”秦桧反驳道。
“之前朝廷拟让张俊驻守秦凤路,就是有此考虑。如今看来,我们小觑了河西的马匪,这股马匪之前能从金人手上夺取河西,且让完颜宗弼和西夏人都非常忌惮,实力怕是非同小可。以张俊的能力,让他驻守秦凤路,只怕要不了多久,秦凤路会得而复失。”赵鼎对官家启用张俊这个懦将一直就不很赞同。
“之前机速房的情报说这马匪首领与赵龙吟是认识的?”
“嗯,龙吟军的战马这些年都是从这股马匪手上购买,也喂饱了这股马匪,导致尾大不掉了。”
“所以他们在秦凤路的交战是否是周瑜打黄盖,演戏给咱们看?”赵构越发不安起来。
“也有这个可能,就看他们交情到哪一步了。”
“咱们是否可以把荆湖北路从赵龙吟手中移出来?”赵构此时有些不怎么顾脸面了,
“当下怕不是最好的时机,”赵鼎摇摇头,“荆湖北路去年遭受百年不遇的水灾,五十万户百姓无家可归,赵龙吟调了大量财货和数百位能员干吏前去救灾和灾后重建,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如果此时将荆湖北路从他治下移除,只怕他会立刻将财货和人员撤出,如此,荆湖北路重建一事只怕就功亏一篑了。”
“他敢如此?”秦桧有些不信。
“只怕这小子真干得出来。”赵构叹了口气。
“荆湖北路重建所需钱银,我让户部测算过,没有四千万贯办不下来,这差不多是朝廷三年的收入,无论如何我们眼下是拿不出来的。”
“四千万贯?那小子富成这样了么?”赵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安排在那边的户部官员回报过,忠勇王也没出那么多钱,他们只拿出了一千万贯,剩下的都是从民间筹措的。”
“民间百姓愿意出钱赈灾?”
“不是赈灾,他们把灾后重建一事当买卖来做。”
“赈灾?买卖?”赵构和秦桧都有些糊涂了,历朝历代,赈灾都是投钱的事,如何能成为买卖?
“细说起来,我派去的人也不怎么明白,只是知道一点,部分百姓已经住上新房子了,还是砖瓦房,灾后也没怎么饿死人,反而——”
“反而什么?”
“反而觉得灾民们过得比之前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让百姓借债!”秦桧在地方多年,如何不懂得这些门道。
“是借债,但是却不要百姓出利息,十年分期还本钱即可。”
“只还本钱?哪有这么好的商人!”
“确实只用还本钱,我之前还怀疑是荆湖北路转运司来承担,但是我的人查过了,没有!转运司也没出一分钱!整个借贷之事由一个叫杜鹃会社的在操持,他们和荆湖北路转运司有协议,此后十年荆湖北路的砖瓦买卖,家什器具买卖由他们专营,如果荆湖北路同意,他们就不收百姓利息钱。”
“砖瓦家什能有多少赚头?”
“这些我觉得咱们就不要操心了,商人们这样做自有这样做的道理,他们也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只要他们的买卖老实交税,而且这些东西专营与朝廷专营的盐铁不冲突,所以我们就没必要过多干涉,由他们去吧。”
“如此,该如何是好?是否可以考虑夺其兵权,给其富贵爵位?”
“夺其兵权的由头呢?赵龙吟这些年做事一向小心翼翼,从未逾矩,如果莫须有夺其兵权,只怕淮西军一事又会重演,而且只怕会更烈。我们都知道,龙吟军的战力远非淮西军可比,说句不好听的话,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把他逼急了,只怕会又诞生一个西夏国。”
“赵相所虑极是,而且其他将领也看着在,如果贸然夺权,其他将领怕不好想。如果想收回兵权,臣建议由易而难,先从两淮驻军开始,最后再考虑龙吟军。”
“也罢,且缓图之吧,收回兵权一事两位卿家要开始谋划了,宋金和议已成,再由他们掌军就不合时宜了。”
“喏!”赵鼎、秦桧拱手领命。
赵构与两位宰相的谈话,第三天就送到了赵龙吟的案头。
想夺我兵权?做梦!赵龙吟冷笑了一下,我辛辛苦苦把龙吟军养大,大事未成,就想我交出去?交给朝廷那帮文官之手,龙吟军的下场如何凄惨他想都能想到。
赵龙吟的性子比较懒散,其实对官位兵权并不贪恋,但是他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把前世的遗憾平一平。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想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赵鼎说的没错,真把他逼急了,虽然投敌他做不出来,但清君侧之事他还是不介意做一做的。
龙吟军现在有这个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