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拓跋他、假东阳王拓跋丕、南平公拓跋目辰、南部尚书李訢、河内公赵黑、中书监高允,骑马从朝堂赶到太华殿寝宫。看到远处奔跑而来的太后仪仗,诸公下马等候。
步六弧馥去世后,上皇弘一直未增人,是故,加上大司马吐万安国,中枢只有七人。六大臣以及万忸于烈、徐蹇等恭迎冯太后下肩舆:
“恭迎太后!”
冯太后脸色铁青,怒气冲冲,走下肩舆,急急说道:
“众卿,进去说话!”
众人走进寝宫小院,走入寝宫,里面已先一步改变,篝火灰烬已清理,木雕神像已搬走,搬来一张床榻,上皇弘安睡其上。看得出,上皇弘睡得很沉、很香;众人走到床榻前,上皇弘没有丝毫动静。
冯太后轻声问道:
“成伯,如何?”
徐蹇:
“太上皇帝呼吸愈加微弱,脉象也在走弱,无论金针、砭石、汤药,都不能唤醒。”
冯太后稍稍提高声音:
“带达奚买奴!”
达奚买奴进来之后,噗通一声跪地,连连请罪:
“太后饶命,臣该死!”
冯太后皱眉,说道:
“达奚买奴,当着诸公,陈说缘由。”
达奚买奴跪在地上,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看此状况,太上皇帝已然见到祖灵,得到通灵之法。或许太上皇帝心神疲惫,不愿回归俗世!”
冯太后怒斥道:
“胡说!李修、徐蹇身为太医,为何不阻止?”
李修、徐蹇拱手施礼,李修说道:
“太后,臣等并不知通灵,只知达奚买奴进安眠汤药给太上皇帝。此汤药方子是旧方,宫内有记载;我等按祖制试药,试药内小沉睡一日至两日;醒来之后,身体安然无恙。”
冯太后转头,瞪了一眼吐万安国,稍带焦急,对诸公说道:
“诸公,何以应变?”
拓跋他:
“太后,当使太医全力施救!臣以为,应延长戒严,直至太上皇帝睡醒!”
高允:
“当此危急之时,我等应陪太后留在太华殿寝宫!”
拓跋丕:
“臣附议,让太医全力诊治,我等陪太后等待!”
七大臣皆附议,因为谁也提不出其它办法。
冯太后柔声说道:
“思祖(李修)、成伯(徐蹇),二卿为当世名医,请全力诊治,勿有顾虑。”
二人称是领旨,稍一商量,便摒弃平素的稳重,采用较为激进的医案。先是金针刺穴,平常有意避过的死穴,也纳入诊治范围。片刻之后,上皇弘全身扎满了金针,依旧酣睡不起。
冯太后与七大臣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二位太医施救;满含希冀的神情,因针石无效,变成失望、焦虑。冯太后合掌低声咏念《妙法莲花经》:
昔如来于耆闍崛山中,与大阿罗汉阿若憍陈如摩诃迦叶无量等众,演说大乘真经……
七公见太后咏经,也合掌闭目,随太后一起咏念。一段经文之后,冯太后冷静下来,缓缓对两位大医说道:
“思祖、成伯,还有何医案?”
李修回答道:
“太后,我二人商议过,如此情形,唯有虎狼之药,还请太后准许!”
冯太后朗声回答道:
“准!”
李修与徐蹇低声商议,写出几副汤药,其中含有雄黄、铅汞等平素几乎不用的有毒药物。李修执笔誊写方子,而后请示冯太后:
“太后请看汤药方子!”
凡经常读书之人,都不会错过《黄帝内经》《伤寒论》等医书,都能称为医。冯太后也不例外,经常与李修等太医谈医,多少都懂一些。看过汤药方子,冯太后用十分肯定的口吻,对诸公说道:
“危难之际,老身当与卿等共同担责!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二位大医心有顾虑!”
这是赦免可能的罪过之语,李修与徐蹇拱手行礼,齐声说道:
“谢太后恩典!”
冯太后让内小拿笔墨,在药方上签名,盖上太后印章。此种药方需存档以备查阅,李修立时明白冯太后的意思,拿起药方,让七大臣一一签名、盖章。
此后,两太医按祖制,内小取药,内小煎药,内小试药,徐蹇、李修前后试药。冯太后让钳耳庆时最后试药。试药完毕,钳耳庆时与两位大医一起,将汤药灌入太上皇帝口中;捏鼻子,是必然之举。
几副汤药下肚,并没有什么作用。三人又为上皇弘灌稀粥,还是无用。紧随其后,又是金针刺穴、按摩,上皇弘依然酣睡。
折腾到大半夜,冯太后与诸公疲惫不堪,情绪低落,十分失望,到坐榻上休息。苻承祖走过来,在冯太后耳旁低语几句;冯太后仿佛刚刚想起一般,满含歉意,对诸公说道:
“诸公乃国家栋梁,朝务繁重,一刻都不能离开;若是累坏了身体,可是大损失。已经准备好了休息之地,诸公先休息,明日就在太华殿处理政务。”
诸公起身拱手施礼,齐声说道:
“多谢太后恩典,臣告退!”
寝宫在太华大殿之后,是一个小院;所谓的寝宫,坐西朝东。小院四周还有很多房屋,有廊道相连,通向大殿。
等诸公离开,冯太后又吩咐道:
“庆时、思祖(李修)、成伯(徐蹇),卿三人照看好太上皇帝。也别太累,轮流休息!”
三人回应道:
“谢太后挂念,我等自己照顾自己,太后勿忧。”
而后,太后又将万忸于烈、步六弧叡、丘穆陵石落、匹娄提喊来吩咐道:
“几位将军安排好宿卫,也轮流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吩咐下去,不许走露风声,但有人非议朝廷,不管是谁,诛!”
丁卯日过去,戊辰日来临;冯太后在偏房稍稍睡了一个多时辰,便起身前去探望太上皇帝,而七大臣如同约好一般,恰好早太后一步,到寝宫门口,恭迎太后:
“太后!”
冯太后:
“诸卿免礼,一起进去。”
李修与徐蹇为上皇弘诊脉,而后告知结果:
“太后,呼吸、脉象持续减弱。”
冯太后:
“思祖、成伯勿需多虑,继续诊治!”
而后,冯太后对诸公说道:
“朝务繁重,诸卿去处理朝政吧!”
诸公告退,来到一间准备好的房屋内,开始处理昨日积压的奏疏、公文;自然而然,玺绶也进入太华殿。除此之外,甲子日以来,上皇弘没有处理朝务,积压下来很多公务,需要上皇弘亲自处理。
拓跋丕处理完手头能处理的政务,整理好自己分内的公务,精选出数份,拜见冯太后:
“太后,此为急务,能否代太上皇帝红批?”
冯太后看了一眼拓跋丕,问道:
“渴言侯,如此处分,是否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