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的二人,不及逃避,已被席卷而来的马队连人带马一起卷裹驱赶着向北而去,大约驰骋了一个时辰,一座荒凉的古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蓝天,白云,绿草间,残破的黄土墙坍塌不齐,高大的城门洞一段还保持着往日的雄伟姿态。
随着滚滚的烟尘,二人夹杂在马群中,被驱赶进入了古堡。
黄土飞扬,坑坑洼洼的古旧街道,两侧残破的断壁残垣中,偶尔几间依然完整的破土房,门前悬挂着破旧不堪的衣物棉被。
沈落日不及细看,已被带到一片圆形的广场。
一座残破的箭楼立在中央,一阵悠远,苍凉的声音,自箭楼上飘然而出。似长笛吹奏之声,却比笛声更空阔,更雄浑,更深远……
沈落日打铁出身,不懂音律。只是觉得很悦耳,很好听。
悠远苍凉之声,让他想起来家乡,想起来家门前的那棵青柳,想起了学堂院里的几株古木,虬曲缠绕的枝桠……
该死!
他竟然又想起了那个邻家小妹—王小丫,他在冯家还好吗?是否已经生了娃?
沈落日努力打断自己随着乐声溜走的思绪,将它拉回眼前现实当中。他发现围在四周的那群粗豪的马上铁汉,一个个面色沉重凄然,似乎也跟自己一样,想起了家乡,有几个已经有浑浊的泪水爬到了满是灰尘的脸庞。
身边的叶女侠比他更陶醉,闭着眼,嘴里跟着哼哼叽叽的低吟起来,身体居然跟着乐声的节奏在马背上扭动起来。
“喂,快醒醒吧,这么陶醉,小心掉下马背。”沈落日悄悄地捅了一下痴迷的叶孤燕。
“干什么,拿开你的臭手。”叶孤燕被他搅了兴致,很是恼火。
“叶姑娘,这是什么声音,真好听。”沈落日放低了姿态,小心翼翼地请教。
“音律悠远,苍凉,仿佛大漠飞沙,边塞秋风,应该是羌笛之声。”
“哈哈哈,不错,正是羌笛之声,闻此曲而砰然心动,二位必自东方而来。”一个衣衫破旧,长须飘飘的中年男子傲然立于箭楼的高墙之上。
“心动?你怎么知道?”沈落日疑惑地问。
“我不但听到你的心在动,还知道你刚刚在想念家乡,还有家乡的女人。”长须客幽幽地看着沈落日,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
沈落日被戳中心思,脸色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前辈在上,晚辈傲雪山庄叶孤燕拜见。”第一次出江湖的叶孤燕,操着蹩脚的江湖腔,套用着俗套的江湖问候。
“傲雪山庄?那你应是一剑飞雪叶重楼的女儿?”
“你认识家父?”
“何止认识,同为云大将军帐下的四大军探,怎会不认识?”
“原来是叔叔大人,孤燕拜见叔叔。”原来是自家人,叶孤燕环顾四下凶神恶煞般的马上铁汉,终于放下了提起的心,跳下马乖巧地行礼。
妈妈说,礼多人不怪,作为大家闺秀,一定要礼仪周到,以礼服人。
“七年不见,你父亲还好吧,你怎么会跑到西域?”
“我父亲他……”提起父亲,叶孤燕便泣不成声。
站在箭楼的长须客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看着哭哭啼啼的叶孤燕。
一边的沈落日并未下马,抬头看着长须客变化的表情,久在疆场的沈落日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
象长须客这样的人早将生死置于度外,根本不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刚才的询问只是一种客套话,他在乎的是叶孤燕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回前辈,叶重楼已畏罪自杀。”沈落日大声回复,一边的叶孤燕狠狠地瞪着他,停止了哭泣。
“畏罪自杀?什么罪?你又是谁?”
“叶重楼策划绑架云大将军的公子云寒玉,事发后,被神捕禇怀良逼迫自杀,在下是云大将军帐下金之羽部署一等刀兵凌落日。”
“哼,信口胡说,一个小小刀兵,怎能突破重重封锁,出现在西域?”长须客飘然落下,手中一只黑幽幽的长笛透着寒茫,直指沈落日,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沈落日身负重伤,避无可避,急忙滚落马下。
“叔叔,他是奉命跟随我们傲雪山庄的商队一起来到西域的。”叶孤燕急忙挡在沈落日面前解释。
“叶重楼背叛大将军,绑架寒玉公子,此事当真?”长须客怒气冲冲地盯着叶孤燕。
叶孤燕急忙解释道:“家父绑架寒玉公子之事一定另有隐情,现在家兄叶孤鸿已跟云大将军合作,组织联合商队一起到西域贩卖军马,我们两个中途遇袭,与大队伍失去了联系。”
“联合商队?”
“不错,由傲雪山庄的八十多弟子,与三十名边城精锐勇士组成,他就是其中的一名刀兵。”
“哼,一名刀兵,如此狂妄,你的领队将领是谁?”
“中军校尉赵大壮。”沈落日冷冷地回复。
“傲雪山的黄口孺子,边城军营的无名小将,难成大事。将他二人先关押起来,继续等待时机。”长须客一脸不屑地摇摇头,回头对自己的部下命令。
众铁汉一拥而上,准备押解二人。
“慢!”黑芒一闪,沈落日拔到在手,冷冷地喝道。
“恩,好刀,绝世好刀,可惜落在了一名小兵手里。”长须客拈须赞叹。
“军探大人,小兵沈落日身负保护商队之责,恕难久留,告辞!”沈落日抓起叶孤燕的手,转身挤开人群往外而去。
围观众铁汉知道他是自己人,不知该如何应付,都侧目看着长须客,等候号令。
“小小刀兵,如此无礼。”长须客手中铁笛一闪,直插沈落日咽喉。
沈落日面色不改,不档不避,依然大步向前,铁笛在离他咽喉分毫处嘎然而止,长须客一脸惊异,无奈地垂下了手中的铁笛。
眼看着二人从面前走过,跨上了马背,他突然厉声喝道:“刀兵沈落日听令。”
军令如山,沈落日急忙翻身落马,叉手施礼。
“本军探命你留在古堡,不得军令,擅自离开,格杀勿论。”长须客说罢,得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沈落日。
军令如山,就算我以大压小又如何?
沈落日灵机一动,大声道:“你说你是军探大人,有何凭据,我还可以说我是一等将军。”
“这就是凭据,将军铁令,格杀勿论!”长须客被他彻底激怒,左手亮出一面锈迹斑斑的黑色令牌,右手铁笛直杀,杀气飞扬,他己决定铲除眼前这个讨厌的小兵。
一名将军杀死一个小兵,还需要理由吗?
答案是不需要。
情急之下,叶孤燕已出剑,一剑飞雪,雪花飘飘。
黑笛长鸣,杀气激荡,直透飘飘飞雪。
霎那间,金玉交鸣,飞雪纷纷而落,叶孤燕的剑已被击飞而去。
一阵黄土飞扬,长剑直透土墙,深深地插入了箭楼墙壁,剑柄依然不停的颤动,发出悦耳的嗡嗡声。
长须客的铁笛方向不改,威力丝毫不减,直插沈落日的咽喉,惊慌失措的叶孤燕不忍看到沈落日惨死,急忙闭了眼。
铛琅一声脆响,四周立刻死一般的寂静。
叶孤燕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将她彻底的惊呆。
长须客俯首跪倒在沈落日面前,全身吓得瑟瑟发抖,四周的铁汉们也纷纷倒地跪拜。
一脸惊恐的沈落日举着左手,手中紧握了一块碧绿的牌子,缓缓碎裂成几块,跌落在尘埃中,发出悦耳清脆的金玉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