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青衫公子目露凶光,海青就暗道不好。
这家伙上头了。
你在勾栏里争风吃醋杀人本来不关我事。
可是这间勾栏是师姐的财产,将来是我的,这就不能不管了。
一旦春香楼关门,损失的可都是哥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就算万一哥去青丘骗财骗色失败,将来勾栏不是我的。
哥现在在这白吃白喝,看胡旋、听评书,老鸨对哥可算非常够意思了。
哥是讲究人,也不好意思干看着老鸨失业是吧?
还没等青衫公子动作,海青就回头低声吩咐,“巴波,合体!”
海青不能打,圣级的巴波也不能打,合体后攻击力一样不怎么样。
所以攻击青衫公子,阻止他出手,这个可能性不大。
要是巴波开领域,海青拿刀去割青衫公子的脖子,还有可能成功。
不过这可就得罪死夏王的近臣了,多半还会被通缉。
青衫公子老爸的官衔长到海青记不住,一看就是说了算的大官,得罪他那可是无穷的麻烦。
海青脑瓜快,瞬间就判断出了利弊得失。
大个子皇族李仁军身大力不亏,刚才还约青衫公子出去单挑,显然是练过功夫的。
可是个子大了,移动就慢,又根本没想到青衫公子会突然偷袭,而且出手就要杀人。
李仁君眼看这短刀直奔自己胸口而来,呆愣愣地看着,根本没反应过来。
关键时刻,一道黑影从楼下的散座窜起,如一道闪电,后发先至,一下子扑到了李仁君的身上。
正是合体后接近圣级的海青“轻盈影遁”轻功发动了。
短刀这才到来。
青衫公子老爸是武将出身,自己的修行还是不错的,短刀又是吹毛利刃。
眼看着短刀带着风声,刺入海青的后背,直接没了进去。
李仁君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想扶住海青,却是没有扶到。
短刀尖从海青胸前露了出来,正是心脏的部位。
海青当场气绝身亡,尸身扑通倒在了二楼的回廊上。
“杀人啦!”
老鸨的尖叫声镇得众人耳膜疼。
大堂里顿时一片混乱,客人、演员、侍者到处乱跑。
一位长相阴柔的男子,带着几个彪形大汉,从后院急急跑了过来。
老鸨立刻上前哭诉,“大师,不好了,青衫公子杀了衡山上的道长,惹了大祸了。”
这年头,就是这么黑色幽默。
要是杀的是皇族,公子屁事没有,衡州府都不一定抓他。
可是衡山上的道长可是惹不得的。
倒不是因为刘老神仙受过皇封,而是刘老神仙飞升前可是半仙巅峰,交往的朋友无一不是圣级往上的高高手。
圣级们大多在大唐身居高位,这些人集体的压力下来,青衫公子的老爸也顶不住。
衡山是苏苏的老家,特意派了青丘派的一位大师级高手坐镇。
这位阴柔的大师点点头,笑眯眯地走过去,叫了两声,“公子,公子?”
青衫公子下意识回头,看向大师。
大师朝他微微一笑,青衫公子顿时觉得大师深邃的眼睛有无穷的魔力,目光当时就被吸引过去了,然后意识一下子恍惚起来。
大师一挥手,“绑了送官。”
彪形大汉们上去就将青衫公子绑了起来。
功夫最好的公子被大师一个照面拿下,狐假虎威的家丁里可没有高手,顿时束手就擒。
大师的离魂术非常耗费心力,因此一用即收。
青衫公子很快醒来,发现自己被绑的姿势挺熟啊。
正是传自东瀛的龟甲缚,自己在这春香楼没少玩。
自己被绑送官,公子毫不介意,到那就得被放出来。
就是没杀到李仁君,深感遗憾。
他仰头兀自不服,“楚楚,本公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品优雅,文采风流,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傻大个?
你一个清倌人,怎么会愿意跟他?”
楚楚无言以对。
她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调侃的声音。
“公子,你错了。
高雅只是装装面子,勾栏可是做买卖的地方,人家给的钱多啊。”
这是谁?
众人的目光往上一看,已经死了的海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好地站了起来,身后还站了个俊俏的小道童。
海青笑嘻嘻扬手,“为勾栏里的女人打架不值得。
公子,我送你一句话,从来勾栏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
来这里玩好就行,千万不要当真。”
海青又朝老鸨吩咐,“阿姨,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没事,把公子放了吧。”
青衫公子被解开了绑绳,后面家丁里,有懂行的,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讲述为啥不能得罪衡山上的牛鼻子。
公子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差点给老爸惹祸啊。
公子朝海青一揖到地,“多谢道长开解,幸亏道长法力高深,在下才没有犯下大错。”
海青打了个响指,“小意思,小法术而已。”
青衫公子领着家丁们转身而去,临走看了一眼楚楚,狠狠地“哼”了一声。
老鸨松了口气,得亏大老板的师弟道术神奇,又会做人。
这样最好,两面不得罪。
李仁君的大手一下子拍到海青的肩膀上,这手劲,拍得海青身子一矮。
“这位道士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回头朝老鸨喊,“给我上一桌最好的酒席,我要感谢我的救命恩人。”
包房里,李仁君和海青相对而坐,楚楚和巴波分别侍立在两人身后。
后厨上了一桌子上等湘菜,摆上了当地名酒,石兰溪小烧。
李仁君并未直接开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个玉佩,递给海青。
“道长,你救了我的命,大恩不敢言谢。
我这个人又嘴笨,只会来实在的。
这点薄礼你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海青接过玉佩,这玩意值钱么?你皇家子弟的命就值个玉佩钱?
忽然心中一动,用神念刺激了下玉佩。
果然,李仁君是个敞亮人,这个玉佩是个储物装置。
虽然没有辛西娅的那个大,却也有个十几立方米的空间。
里面垛了好几排元宝,黄澄澄全是金的。
海青大悦,这才是送礼嘛,比平西王府实在多了,哥喜欢。
看来夏王专权,皇族权力没有了,钱还是挺多的。
海青毫不客气,把玉佩系到了腰间。
他可不敢假意推让,万一这个实惠的大个子当真,把玉佩拿回去,哥可就亏大了。
这下不但钱够花了,还有了储物装置。
谁让哥是行侠仗义,救人危难的大侠呢?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是吧?
李仁君端起酒杯,“好,我就喜欢兄弟你这样的敞亮人,不像那些读书人,表面斯文,一肚子鬼主意。”
海青一哆嗦,哥可也是一肚子鬼主意啊,不过在这位有钱的老哥面前,那得装豪爽,投其所好。
李仁君将酒一口干掉,朝海青亮了亮杯底。
“你刚才开解青衫公子那两句话,大得我心。
这江湖上啊,其他都是虚的,还是钱管用。
我游遍天下勾栏,黄金开道,就没有拿不下的清倌人。如果拿不下,那就是黄金没给够。”
“仁君兄是个达人啊,算是看透了这个世界。
你逛遍天下勾栏?这个爱好也太……咳咳,真是很独特。”
李仁君又闷了一杯酒。
“我李某岂是好色之徒?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干的。”
啊?你逛遍天下勾栏,专门找清倌人梳拢。
这不好色,还得什么叫好色?
李仁君见海青满脸都是不相信,一拍桌子,慷慨激昂。
“大丈夫立于世间,生为皇族,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岂能苟苟营营,屈服于权臣之下,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高祖太宗?”
海青吓得一哆嗦,这位皇族是真不要命啊,这都敢说,不怕夏王追杀他?
不过,一股寒意流入脑海,海青忽然觉得后背发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话好像是宋朝才有的啊。
海青盯住李仁君,笑眯眯地,“仁君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说的‘勾栏从来扮高雅’,是出自哪里啊?”
“那不是刀……咳咳,不知道。”
海青诡秘地一眨眼,“那你一定知道宋朝的张载喽?”
两人相视了半晌,忽然一起大笑。
巴波没文化,不知道两人在弄什么玄虚。
楚楚可是春香楼刻意培养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熟读诗书,可一样听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机锋。
李仁君一下子握住海青的手,“兄弟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又是老乡,我跟你一定知无不言。
邵贼欺君罔上,我恨不能匡复大统,就想着学成一门绝艺,刺杀他。
我们皇族,祖上传下来一套秘术,叫黄帝素女功。
这门功夫要找素女双修,越多越厉害。
我可不是皇帝,没有后宫佳丽三千,要练这门功夫可就得到民间花钱了。”
海青摇摇头,“不对啊,这门功夫这么厉害,你们前面的皇帝怎么都早早死掉,没有一个成为高高手长命百岁的?
他们可不缺条件啊。”
“兄弟你对这里的历史可能不了解。
我出生前,这里和你知道的大唐是一样的。
直到‘五星出东方’的预言一出,天地忽然灵气大增,直追上古黄帝时期,这以后,黄帝创的这门素女功才可以练啊。”
我说呢,又有程咬金又有清河公主的,原来这里是最近几十年才跑偏成仙侠世界的。
“闪开,闪开!”
窗外街上忽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还有鞭子抽人的声音。
海青一愣。
这城里可以驾车,奔马却是犯法的,只有通报紧急军情的斥候才有这个权力,难道是哪里打仗了么?
马蹄声到春香楼门前停下,很快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李仁君公子可在这里?”
海青跟着李仁君来到走廊,扶栏往下观看。
大堂里站着一个大胡子驿站官员,满脸征尘,一身缟素,却不是西域光明教的白袍,而是丧服。
官员见了楼上的李仁君,单膝跪倒。
“公子,昭宣皇帝驾崩了。
大行皇帝没有子嗣,宗正府招所有的皇族回洛阳,参加新皇遴选,请速速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