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辽宁锦州人,20岁,东北路军讲武堂肄业。
东北军的,某团的,视同入赘的团长和初恋白月光的私生子。没能毕业是因为团长夫人弄死白月光后眼看查到这个私生子,团长一把火烧了学籍档案。九一八时,便宜老爹因未执行少帅不开枪的命令,被执行了战场纪律。大胡子领着警卫连抢了弹药库,带着团长家唯一男丁边打边逃。本段信息是刘景升后来到东北,碰到吴哲便宜老爹的熟人打听到的。
半路上遇到散兵游勇就拉进队伍,遇到上官就给他们下达作战任务。刘景升都怀疑那些上官们未必核实过大胡子他们的身份。
一路打一路撤,这次是某个军长的军部直接给他们下达的作战任务。连个手令都没给,到现在吴哲也不清楚这个军部属于哪个作战序列。
“小六子误国啊。”刘景升哀叹。
分吃了蝎子身上带的半个杂面饼子,刘景升和胖子本来不饿的肚子反而更饿了。刘景升让两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林子里面找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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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不教你是对的,他那一套别人学不来。一般人练拳脚,一招最多的是重伤对手,土匪一拳下去会直接打死人。”
“他在对战时都是一换一的战术,其实只要你比他快就能打到他。只是你打他一拳最多让他疼一下,他总能避开自己的要害,你挨他一拳就直接死了。”
“另外土匪学的比较杂,什么功夫都有,只有他自己能随心所欲的衔接,在他绝对的力量下,即使用的不是最好的招式,也能打败对手。”
“我没见过他用枪,不过按照这小子这种一换一的思维,用枪可能会吃亏。在枪面前可没有什么谁更快,谁的力量更大,挨了枪子,要不要害都麻烦。”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按他这力量和身体,所有枪的后坐力对他都不起作用。他端着机枪打连发都会比我们点射准。”
“有机会我教你吧,这日本人估计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打败的,世道乱,自己学点本事,没准什么时候能用上。”
两人教学母猪的产后护理,错了,是枪支的维护保养,其实差不多,保持清洁都是必要的。刘景升拎着两只刺猬走了回来,“没找到别的,这玩意还行,挺肥的。”
三下五除二,包皮,去掉内脏,动作干净利索。吴哲发现所有剔除的部分都丢在了一个小坑里,最后被刘景升埋掉。处理完后,刘景升将肉穿在刺刀上递给胖子,拉着他向林子里走了十多米,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点火,“烤熟了,烤糊了打死你”。不理胖子撅着腚烤肉,刘景升走了回来。
“我要是你就不会为了口吃的点火。”
“没事,大晚上的日本人不敢进山,小心点儿就行了。”
“你这位置是去胖子那边必经之路吧?我越来越好奇,你这地主家傻儿子十多年学这些做什么?”吴哲来到刘景升身边,也蹲在地上。
“从小我就干坏事,总觉得有刁民想害朕,我就学能保护自己的,做了坏事就不怕别人报复了。后来有个师父,是个胡子,你们东北的。开始想打劫我,让我揍的老惨了,最后才知道他身上有伤,我就给他背回家,三天才缓过来。我原来是谁厉害就跟谁学,什么都学,后来这师父给我归置了一年半,就成现在这样了。”刘景升显呗了一下自己浑身肌肉。
“你一个地主家少爷为什么跑这儿打日本人?”
“还说呢,被我们那逃跑县长给忽悠了呗,说是送点东西就回来,没想到差点交代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跟你就是为了打日本人的”,吴哲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不知道连长为什么让自己投靠一个孩子,“为什么打日本人?”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这话你不信的,连长说过你不信。你为什么打日本人?”吴哲继续逼问。
“那你为什么打日本人?”刘景升反问道。
“我是军人。”
“军人要服从军令,你家少帅不让打,你要是服从军令就不该打日本人。”
“他的命令错了。军人先是保家卫国,然后才是服从命令。日本人把枪抵在了我们脑门上,军人就该打回去。”吴哲的信念是坚定的,有人敢入侵中国,作为军人就该打回去。
“他的命令错了就可以不服从?每个军阀都是这么想的,他们总是选择性的听他们认为正确的军令。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一百年前枪口就抵在了我们脑门,我家照样该收租子收租子,不还高利贷的还是卖他家闺女,一百年没变!”
“从大清到军阀到民国,当官的走马灯似的换,没有一个干正事的,一百年没变!”
“你们连长说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我觉得揍日本人对,我就揍他们。可我现在觉得当官的撇下百姓自己跑了,我揍他们也对。”
“你们连长可以为了他认为对的,让几百口子上坟都找不到烧纸的地,我做不到。我害怕的是他忽悠了几百口子跟他一块死,然后他自己也去死,哪怕到了那边他也不会觉得亏欠,他会觉得我都陪大伙来了,大伙就不该怪他了!”
“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胖子送回去交给他爹,然后找到我媳妇,生几个娃,过自己日子。那些当官的,那些做恶事的最好让日本人清理掉最好!”
刘景升有些歇斯底里。他觉得打日本人是对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哪天你不打日本人了跟我说一声,我回东北。”吴哲有些迷茫,是啊,当兵的是应该打日本,可现在的他只是刘地主儿子请来的家丁,每月十个大洋的工钱。
“你看,你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打日本人,你们连长也说不明白。不过我挺感谢大胡子的,他说我可以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听过《说岳传》没?,岳爷爷惨死风波亭,你说最后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对的事?”
“你真的只有十六吗?”吴哲问。
“十七了。明天生日,也是我娘忌日。我爹觉得我给我娘上坟的时候就哭是孝顺,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因为别的孩子过生日都可以高高兴兴,我不能。”
“学校里总是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中华民族每三百年就危急一次,除了那些想当皇帝的,跟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我爹是汉族,我娘是满族,你说我是汉族还是满清余孽?”
“你们说日本人烧杀抢掠,我爹早跑了,连自家香火都不顾了,我也可以跑的,北平,津门,沪上,南京,甚至我可以去国外。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两个便宜舅舅,给你们的那些枪就是他们送我的。你们当兵的弄不到的好枪,只是他们送给自己孩子的礼物。我是说即使我爹不行我也可以投奔他们,日本人烧杀抢掠跟我没关系。”
“你们宣扬对日本人的仇恨,想让四万万五千万人靠着仇恨去抵抗日本人,告诉你们杀光四万万五千万人要比让这四万万五千人仇恨更简单。”
“这四万万五千万人中大部分对贪官污吏,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的仇恨未必低于对日本人的仇恨。他们会更仇恨那些让他们家破人亡的人,而不是还没见到过的日本人。他们仇恨的东西太多了,太久了。“
“我都觉得全县恨我的人比恨日本人的都多。”刘景升自己都觉荒谬或荒唐,笑着摇摇头。
沉默,无声无迹。吴哲不知道连长为什么让自己投奔这少年。为了活命?只为了活着他吴哲自己会活的更好。为了抗日?眼前的少年想的并不是日本人。为了报仇?杀死自己娘的婆娘早让自己宰了。连长的仇?这少年也早说了,不亏。还能为了什么?
连长说,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