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稍有迟疑,“我和他算是是江湖兄弟,义气相连的朋友。”
“瞧你说的,一个姑娘身边尽是兄弟、朋友,难怪得姻缘薄呢。你再想想,你对他就没有一点点……钦慕之情?”
“……有!只是我长他四岁,所以便不求什么姻缘了。”
孙昭在一旁听着,心里七上八下——原来师父这番周章,是为打听此事而来。那么,若她与李公子有情,师父便是要以此了了我的念想?若她对李公子无意,师父又当如何?
鬼婆婆从衣兜里拿出一皂一黑两个小包裹,说道:“如此,我还是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帮姑娘了。这样吧,这皂色布包里的叫‘剪红膏’,你与他各分一半调水服下,红线从此断绝,再无姻缘。这黑色包里的叫‘月老散’,你与他各分一半调酒服下,便可以红线紧系,再难离分。姑娘你是要皂包还是黑包,自己选吧。”
云儿盯着鬼婆看了看,又盯着两包药看了许久,不知如何处置。末了,云儿道:“我还是两包都不要了,姻缘红线自有天数,不用这些邪道。”
婆婆笑了笑,“这可不是邪道,太婆我祖传三代都侍奉月下老人,为人牵线是积善之事。姑娘且听我细说。若你们之间半点红绳都没有,我给你一罐子‘月老散’也不顶事,先前见着,你二人之间是有隐隐约约一条红线系着的,唯恐你太过刚强,那红绳便要断了。若你执意要斩断这红线,太婆助你,也是积善,因为那公子兴许还有别的姻缘,你这隐隐约约有一条牵着,他的姻缘就迟了,甚至会被扯断的!所谓天数人事,其实各占一半,天命只是给你个可能,要不要还是自己说了算啊!”
云儿又想了想,问道:“这两种药不会吃坏了身子吧?”
婆婆暗喜,知道云儿现在只剩最后一道心防,连忙道:“姑娘行走在外,多些防备是应该的。这样吧,婆婆当着你的面,亲自试吃如何?”
说完,鬼婆先打开皂包,取了少许,调了一小半碗水一饮而尽,接着又吩咐孙昭去向店家讨酒。云儿正好随身带着酒囊,便止住孙昭,自己为婆婆斟了小半碗。鬼婆又打开黑包,取了少许,调着酒一口喝干。
两种药都服了,婆婆又在云儿跟前坐了一刻钟,毫无异样,便起身道:“姑娘你看,老朽这身子骨若是吃了有毒害的药,此时怕已晕厥了吧?”
云儿还是不放心,又来按住婆婆脉搏,却当真没有异样。云儿道:“好吧,药是好的。只是,小娘我现在还没有决心,婆婆肯把两包都给我吗?”
“尽管拿去吧!”
“需多少银两?”
“分文不取,婆婆只是积善而已。”
“无故受惠,小娘心中不安。这样吧,我与你一百钱,给这位小妹妹买些胭脂首饰。你看这妹妹,如花似玉的年纪,且长得这么水灵,穿着稍微讲究点可是个大美人呢!”
婆婆也不推辞,收下了云儿的钱财。孙昭也不知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直装作聋哑,只好继续默默低着头,便似什么也听不懂。
云儿送二人出门,回头看着几上的两包药依旧踌躇不决。最后干脆包紧了,将皂黑两包收进行囊裹好,兀自倒头去睡。躺倒床上,云儿心里还在为难——到底是“断红膏”呢,还是“月老散”呢?
…………
鬼婆婆把“断红膏”和“月老散”给了云儿,云儿不知如何是好,把两种药都收了起来。孙昭在一旁云里雾里,她跟着师父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婆婆还有牵红线的药方,她更怕师父暗害左車,所以回到住处,赶紧打听。
孙昭怯怯地问:“师父,那两种药真的有效?”
“怎地?你也想吃一付‘月老散’?”
“不是……把药给那姐姐……师父是如何安排?”
“哼哼,小丫头只知道吃里扒外!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这次可要分清敌我,别再春心萌动,魂都跟着外人跑了!”
“师父说哪里话,昭儿肯定是一切听师父的。”
“那‘断红膏’不过是普通的润肺药,吃多少也不妨事,自然也没有斩断姻缘的用处;至于那‘月老散’,你小姑娘家家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这两种药给你那李公子吃了都坏不了身子,为师刚才也吃了的,小妮子你就放心吧!”
孙昭还是有些不安,又不敢继续追问,她始终不知师父是何用意,但也只能惴惴地睡去了。
第二日,辞了酒舍,左車和云儿牵了马匹继续上路。一路上依旧说说笑笑,从合纵连横谈到江湖故事,从刀枪剑戟论到童年趣事。两个人聊得开怀,完全忘了周围的世界,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驿道人群之后还有鬼婆婆四人跟随。
行了一日,截至傍晚,左車和云儿来到一个驿站,名作“通北驿”,这是官家的驿站,二人放心地来投宿。而鬼婆婆因怕被撞见而起疑,便催促三个徒弟又前行了几里地,找了一个村庄投宿。师徒四人安置妥当了,鬼婆婆又把孙昭叫起来,两人原路返回,要去窥视左車和云儿动静。
一进驿亭,左車和云儿便看到往来的尽是贩夫、差役,闹哄哄挤满了整个院子。两人要了房,点了些吃食,准备大快朵颐,云儿立刻想起自己带着的酒囊,便掏了出来,望见酒,云儿又才想起昨夜之事。此时,她心里豁然开朗,昨夜那怪婆婆的话现在觉着根本如同笑话。
云儿便翻出那两包药来,把鬼婆婆的话原样讲给左車,然后哈哈大笑,觉着昨天的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云儿接着把药扔在桌上,对左車道:“今天不如再来赌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