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瓷商钟胡搅蛮缠、惹起众怒的时候,小兴博趁着人们不注意,抱起他从瓷窑中搬出来的瓷马和瓷观音,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新竹县城,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休息。累坏了,就把瓷菩萨装进了随身背着的帆布包,怀里抱着大瓷马、歪倒在一家豪华宾馆的大门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正在小兴博睡得如梦如醒、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人的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他不耐烦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吧唧了两下嘴。然后懒洋洋地睁了睁眼睛,眼缝中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在他面前晃动。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蒙眬中发现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站在他面前,他不由地紧张起来。定神再看,越发地惶恐不安起来。因为那个外国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般的黑人保镖。
小兴博一手抱紧大瓷马、另一手紧紧地捂在胸口上。努力地控制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却更加惶恐与不安。想站起来尽快地离开这里,可刚要有所动作、没想到那个外国人却是一脸的笑容、和气地用中国话跟他套起了近乎:“小朋友,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小兴博怯生生地望了望那个外国人,又朝他身后站着的黑人保镖看了眼。不自主地一手抱紧了怀中的大瓷马、另一手在地上撑,屁股一下接一下地往旁边挪动。
外国人见小兴博神色慌张,便更加和蔼客气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约翰。今年三十五岁,是个英籍美国人。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这人很随和、也很善良。我们交个朋友好吗?”说完,很有礼貌地向小兴博伸出了右手。
小兴博拘谨地点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往前伸了一下手、却又尴尬害怕地地缩了回来。倚着墙根,慢慢地坐正了身子。
约翰好像并不在意小兴博的拘谨、警惕、和敌意。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饶有兴趣地往小兴博怀里指了指问:“小朋友,你怀里抱的这是什么?”
兴博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唐三彩。”
小兴博此话一出,不知道触碰到了约翰的哪根神经,他眼睛猛地一亮、像打了鸡血似地亢奋起来:“唐三彩?”不过,很快就收敛起了惊喜的笑容。并且用商量的口气冲小兴博问:“小朋友,能让我欣赏一下吗?”
原来,约翰是在台湾做生意的英籍美国人,公司总部设在台北,昨天来到新竹县城,是有笔生意要谈。在回宾馆的时候发现了小兴博,怀里抱着一件瓷器、在宾馆的大门旁睡着了。出于好奇,便过来看看。
小兴博见约翰态度诚恳友善、并无恶意。就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并将瓷马向他递了过去。
约翰小心翼翼地捧过瓷马,好一阵左看右赏、爱不释手。并一边欣赏着转过身去,一副很内行的样子、对他的那个黑人保镖说:“唐三彩,是古老中国盛唐时期的瓷器。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了,非常的珍贵!”
保镖惊讶地盯着瓷马看,却怎么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珍贵之处。但出于对主子的敬畏与恭维,便冲约翰竖起了大拇指:“董事长,我只知道您是一位中国通。却没有想到,你对研究中国的古文化,还有着如此高深的造诣!”
约翰很是得意,一副专家学者的派头侃侃而谈:“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乃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首。唯一上下连接、传承至今。咱们在中国做生意,不首先搞懂中国的文化,是不行的。弄不好,是要吃大亏、上大当的!”
保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翘着大拇指、一个劲儿地恭维说:“董事长,您真了不起!”
约翰却大大方方地谦然摆手一笑说:“不行,还差得远呢!还是要多虚心学习才行啊。”
对于约翰和保镖的谈话,小兴博似懂非懂、也不感兴趣。只是看到两个洋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感到有些惶恐和不安。见他们并无恶意,也就逐渐地放下心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约翰。刚想伸手要回自己的大瓷马、不料,约翰却突然怀疑地冲他一笑问:“不对吧?小朋友。你一定是在撒谎!”
面对约翰的不信任,在家中受宠贯了的小兴博,心里很反感、也很生气,更多的是委屈。但台湾居民对英美洋人的敬畏,却使得他有所顾忌,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只是一副很小心的样子,微微地摇了一摇头。
看到小兴博那尴尬害怕、唯唯诺诺的样子,约翰认为更加坚定地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中越发地怀疑起来,并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小朋友,我的怀疑没错吧?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家大人,怎么会舍得让你一个小孩子,随随便便地就拿出来玩?小朋友,你应该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为什么要撒谎骗人?”
小兴博冤屈地摇了摇头,如同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股无名火气,顺着脑门儿、一个劲儿地往上蹿。他再也忍不住了,生气地回答说:“我没有撒谎骗人!我是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抱着跑出来玩会儿。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骗你!”
看到小兴博生气的样子,约翰却忍不住地笑了。夹眼弄鼻地讥讽问:“是偷出来的吧?”
小兴博脸羞红了,想点头承认、又不甘心。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行为,并不算偷。可欲摇头否认、也觉得不合适。原因是自己确确实实、是趁着人们不注意抱了就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就窘迫慌张地呆愣起来。
看到小兴博那尴尬的样子,约翰心中暗暗高兴。不怀好意地说:“小朋友,你不用害怕。我不管你是怎么拿出来的,只要你把它转让给我,我就会给你很多的钱。真的,我这人从来不乱说话!”
小兴博再次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只是一时的喜欢,调皮劲儿上来、抱着偷跑出来玩会儿。并没有打算要卖,更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值多少钱。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中,可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微微地摇了一摇头。从约翰手里要回了大瓷马,并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别人抢了去似地。
见小兴博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约翰很是失望。可对小兴博怀里抱着的宝贝,又实在是爱得深沉。于是就耐下心来,继续纠缠说:“小朋友。你卖给我吧,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钱。有了钱,你做什么都行。可以到国外去旅游、也可以到美国去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小朋友,你还是卖给我吧。”
可小兴博还是轻轻地摇了一摇头,并回答说:“我爸爸没说让我卖,我只是喜欢、偷着抱出来玩会儿。”
约翰见一计不成、接着又生一计。夸奖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小朋友,那你告诉我。你爸爸是谁,我自己去找他。我要说服他,让他把这东西卖给我。”
不知道是害怕遭到爸爸们的批评心生怯意、还是舍不得怀中的大瓷马,小兴博再次微微地摇了一摇头。
遭到小兴博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约翰心里很着急。可在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来,眼珠一动一动地想着对策。最后,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自作聪明地笑了笑说:“噢,我明白了。你是害怕你家大人,知道你偷了家里的宝贝,打你屁股是不是?那好,我不找你的爸爸了,你还是自己卖给我吧。”
台湾人对英美洋人本来就心存芥蒂,又加上约翰求宝心切。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求要买,其表现实在是有点过头。使得小兴博心里很不舒服、越发的反感。不但继续摇头说不卖、还生气地对着约翰指责说:“你骗人!我大爸爸说过;‘说大话的人,往往一定使小钱儿!’你老是不停的说大话,一定是个大骗子!”
约翰连忙摇头否认说:“不不不。我不认识你的大爸爸,你大爸爸说得自然也不是我。小朋友,我是真心诚意地要和你做成这桩买卖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兴博余气未消、似信非信地看了约翰一眼。不过,还是一个劲儿地直摇头。
约翰急了,进一步地解释说:“小朋友。我不是骗子、我真的不是骗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出一千美金,买你手里的这件唐三彩!”
小兴博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的这件瓷器,到底能值多少钱。所以就不知所措地发起呆来。可一阵呆愣过后,却依旧是犹豫地摇了一摇头。
约翰伸出俩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两千、两千美金怎么样?”
小兴博仍然态度冷淡,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这两千美金看在眼里。一脸的茫然,再次摇头。
约翰气急败坏地咬牙伸出仨指头:“三千、三千美金总可以了吧!”
可小兴博却还是不为所动,直勾勾的眼神、傻呆傻呆地望着约翰。约翰愤怒了,赌气地伸出一只手,大声叫喊:“五千、我用五千美金砸死你!”
没想到,小兴博还是一个劲儿地直摇头。
这下,约翰算是彻底地愤怒了。好像是人格上遭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又气又恼、一个劲儿地搓手跺脚转圈子。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完全放弃了刚才那种文质彬彬的绅士做派。突然,他冲保镖猛地一挥手,发恨似地吼叫道:“走、老子不买了!”然后扭头就走。
保镖也狗仗人势,刚走出两步、又迅速地返了回来。威胁地冲小兴博瞪了一下眼睛、鼻孔中同时还发出了“哼”地一声响。然后跟在主人的屁股后面,狗一般装腔作势、气呼呼地朝宾馆大门走去。
约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大步迈上台阶。可刚要进门、却又犹豫地停了下来。慢慢地回过头来,依恋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贪婪和无奈。望着小兴博怀里抱着的大瓷马,刚才那股子趾高气昂、高傲不可一世的蛮横劲儿,一瞬间荡然无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竟然又无可奈何地走了回来。低三下四地恳求说:“小朋友,你到底要卖多少钱?要不,你自己开个价吧。”
看到约翰如此不依不饶、变着方儿的强买强卖,小兴博愈加厌恶和心烦。一副初生之犊、不怕虎的样子赌气说:“反正你也买不起,开价就开价。一万美金,你买得起就买、卖不起就拉倒。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烦老子!”
小兴博连珠炮似地回答,把约翰呛的颜面尽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胸中一团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最后,却又不得不忍了下来。因为他舍不得小兴博怀里的宝贝,却又不清楚瓷马的价值是多少。可隐隐约约、总感觉是个好东西,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小兴博的要价,又让他无法接受,感觉实在是要价太高了!约翰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如同遭到打劫、或是被人宰割了一样羞辱与愤怒的感觉。于是就气愤地问了句:“小朋友,你也太黑了吧!”
小兴博一手扶着墙根站了起来,一边扑打着屁股上的土、一边赌气地和约翰顶起了牛:“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拉倒。谁让你买了?我又没说要买给你,是你非要缠着我。嫌贵就别买,走啦!”可刚要迈步、却被约翰伸手拦了下来。
约翰赌气地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好像是从牙缝中蹦了出来:“好、我买了!一万美金、就一万美金。老子不差这几个小臭钱儿!”
这下,可把小兴博给吓坏了!因为是被约翰纠缠的心里烦,才想说几句硬话出出气、试图吓退约翰。并没有真的想要卖掉瓷马、更没想到约翰真的要买。这种大大地出乎了自己意料的事情,让他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慢慢缓过神来后,很是尴尬无奈。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约翰:“你还真的要买呀?可我只是因为心里喜欢,抱着偷跑出来玩会儿。我的爸爸们,并没有说让我将它卖掉呀!”
看到小兴博那心疼不舍、懊悔无奈、甚至还有些害怕的样子,约翰心里高兴极了!还以为自己实实在在地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于是就连哄带威胁地说道:“小朋友,你可不许反悔耍赖。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绝不能反悔!”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十二章:半路碰上个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