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问起儿子徐云峰,姜山将所知道的如实说来,喜得她心花怒放,欣慰之情经久难消,不是人处中年,行为当求庄重,手舞足蹈皆有可能。
念着姜山给徐家带来的好处,想着姜山已是颜家的女婿,徐氏夫妇对姜山渐生好感,不知不觉间已在心底将姜山认作了亲人,也认作了恩人,闲聊间再无禁忌,厅堂现出一团轻松愉悦之气。
姜山见夜已深,且没想过在徐府留宿,端起茶杯礼敬徐氏夫妇,喝完杯中茶起身告辞。徐氏夫妇盛情挽留,拗不过姜山去意已决,便让丫环去请颜如心来。
徐嫣儿好不容易有个表姐可以为伴解闷,哪能理会到姜山的感受,执意要留颜如心住几天。姜山基于盛情难却,想着为颜如心顾些亲情味,只好答应明日派人送颜如心过来住两天。徐嫣儿知姜山此人就一样好,说话作数,便退让一步,随父母一起礼送两人出府。
姜山、颜如心行礼话别徐氏夫妇,坐上由徐清驾驶的马车回到士子客栈。路过陈亮卧室,见里边亮着灯,便叫响房门。陈亮于里头看着书,起身开门,将姜山、颜如心礼让进屋,请坐。
颜如心见姜山、陈亮两人相聊甚欢,又对两人聊的那些事儿没什么兴致,离开未坐热的凳子走出房门,来到妹妹秀儿的房门口。见里边灯光淡淡,且听见秀儿在房内微微低吟有声,猜想秀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轻轻推了推门,见里边拴着,便轻声唤道:“秀儿,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屋内,秀儿与陈新正男欢女爱着,听到如心这一声儿传来,顿时吓了一颤,秀儿不自觉地回话道:“姐,我没事,没有不舒服。”如心道:“没事就好,好好休息。”转身便走。谁知秀儿做贼心虚,说出话来:“姐,若没什么事,我就不下床开门了。”
按秀儿平时的性子,别说醒着,就是打着呼噜,只要听见自己唤她,也会不问缘由下床来迎自己进屋的,今儿怎么醒着都不愿下床?如心感觉事儿有些不对,生怕秀儿是病了,转身问道:“你是不舒服吗?我去请乐大夫来帮你瞧瞧。”
秀儿这才恍悟过来,真是多此一举惹的祸,只好顺着如心的话儿应道:“姐,我真没事,不用麻烦乐大夫。”既无生病,怎么不愿见到我?如心越想越不对,说道:“既没有不舒服,也醒了,那开门陪我说说话。”
秀儿、陈新这下可真就吓坏了,连忙身体分开,慌手慌脚穿衣来。秀儿边穿衣下床边说道:“那你等一下。”两人下得床来,等陈新穿好鞋子,秀儿闷声用手往床底下指了指,示意陈新躲进去。
陈新闷声摇了摇手,示意不从。秀儿藏着声儿说道:“那怎么行?”陈新念自己想娶秀儿为妻,心里不也硬朗来,小声说道:“没什么不行的,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如心在外头听见男子的声音,心头生厌来,敲响房门道:“开门!”事情已败露,再丑的娘子也要见公婆不是,陈新走来开门。如心见此,跨入房内,见两人仪容不整,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气急道:“陈新,你怎么欺负我妹妹来了!”
陈新道:“嫂子,我没敢欺负她,我是真喜欢她,一时情难自控。”如心瞧秀儿脸色难看,不想与陈新争论,怒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找你大哥说清楚去。”事已至此,陈新那有还嘴的想法,出房门找姜山去。路过陈亮房门,听姜山在房内跟陈亮聊着天,推门进去,静站一旁。
陈亮见陈新像极了霜打的茄子,定有事来,问道:“陈新,有事吗?”陈新支吾道:“我...我...我...”姜山听过,看了陈新一眼,很是不喜地说道:“我什么我,有事就说,天又没塌下来,塌下来也不用你顶着。”
陈新道:“大哥,我跟秀儿那个了。”姜山一听,心头起火,明知故问道:“那个是哪个?不能说清楚来吗!”陈新低下头,小声回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那个。”
陈亮见姜山脸色陡变,立马宽解来:“将军息怒。”姜山本想发火,见是在陈亮的房间,主人不让发怒,便将怒火熄了回去,看向陈新问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陈新小声说:“没跟谁学。”姜山哼哼两声摇头,冷冷笑道:“你这小子,定是见你大哥大嫂未成亲就先好上了,没人出言指责,便有样学样来的。”陈新小声说道:“小弟不敢。”
姜山怒道:“你要是真不敢,怎就做到了?”陈新回道:“小弟不敢。小弟只是真心喜欢秀儿姑娘,一时情难自禁犯了糊涂。”姜山叹息一声,冷问道:“你知道喜欢值几个钱吗?”
陈新沉默无语。姜山拿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震,道:“不知道还谈喜欢,你是欺负秀儿心地良善不敢抗拒,还是欺负我们大家少读书不懂礼啊?”陈新低声道:“小弟不敢。”姜山向陈亮道:“你跟他讲讲,光喜欢值几个钱。”
陈亮见姜山脸色极为不佳,若不说说,真怕陈新有挨打的可能,不也滥竽充数来,说道:“今日喜欢在一起,明日生厌就分开,一文不值。今日喜欢在一起,明日喜欢在一起,后日生厌就分开,好如破铜烂铁。今日喜欢,明日喜欢,后日喜欢,地老天荒,千金难求。”
姜山转向陈新说道:“你那喜欢值几个钱,现在知道了吧?”陈新小声回道:“我喜欢秀儿,愿地老天荒。”姜山冷冷一笑道:“是吗?你不妨再问问你陈大哥,什么是真喜欢。”
陈新见姜山的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就想让他帮着弄出来,不敢迟疑,向陈亮问道:“陈大哥,什么是真喜欢啊?”陈亮道:“这我真不知道。”姜山道:“你比他知道的多,想到什么说什么。”
陈亮碍不过姜山的气势,怎么认为便怎么说来:“于至情至爱的人来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与此相对,情与爱不能合二为一,喜欢只为满足一时身心需要,难以持久,真喜欢也是假喜欢,假喜欢也是真喜欢,真真假假,真就说不清楚。”
姜山问陈新:“你现在还敢说你是真喜欢秀儿吗?”
陈新不知怎么作答,反问来:“那大哥现在还敢说你是真喜欢如心嫂子吗?”
姜山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是真喜欢她颜如心。见到她,我内心欢愉不已。只因我忙于剿匪,没机会跟她大白天里谈情说爱,一旦错过在荆湖剿匪的那些日子,我怕再无机会娶她为妻。为了打消一切顾虑,帮她、或帮她的家人,让她死心塌地做我妻子,我不得已放弃做君子,跟她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陈新说:“小弟也是想娶秀儿为妻的。”
姜山笑道:“你想娶她为妻,非得这么做吗?你是没时间跟她好好相处,还是有人逼着你另娶他人,你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将生米煮成熟饭求个心安?”
陈新无言以对。
姜山痛心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好的不用心学,看似差的一学就会,你觉得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喜欢秀儿!”陈新说:“不管大哥怎么说,小弟自问就是真心喜欢秀儿。”姜山道:“陈新,你要知道,世间是有贞节牌坊的。在世俗人眼中,女人的好名声重过她们荒凉的人生,尊重她们的清誉就是尊重你自己的道德,为心爱之人坚持住自己的道德底线,你不觉得为荣吗?”
陈新黯然,小声说道:“大哥,小弟真的错了。”
姜山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要多学学你刘文心大哥,他跟你慧锦嫂子相爱八年,为了你慧锦嫂子的清誉,可做到坐怀不乱。你更要学学你乐忠大哥,他为了心中未实现的抱负,情愿负自己也不负她人,就算化身无情之人也不去招惹她。”
陈新道:“小弟谨记大哥教诲。”
姜山道:“身为你的兄长,于此事,我没什么好帮你的,也没什么好对你抱怨的。等到了河州,你若真想娶秀儿为妻,且能一辈子待她好,就跟我和你嫂子说一声,帮你们把婚事操办了。”
陈新说:“是,大哥。”
姜山道:“休息去吧。”
陈新转身,见秀儿站在门外情意脉脉地看着自己,心中大丈夫气概顿时一跃千丈,走上前去,诚诚恳恳说道:“秀儿,没顾及到你女儿家的清誉,我色迷心窍撺掇你跟我干了伤风败俗之事,我向你道歉。不过我陈新是真心喜欢你,且一心想娶你为妻,终生不负。”
能听到陈新当他人面说这话,秀儿的心是暖和的,小“嗯”一声点头,看着陈新从身前走过,回房去了,心头五味杂陈。随如心进屋,低头向姜山说道:“姐夫,今儿这事不怪他,是我自愿的。”
姜山笑道:“我没怪他,只怪我自己,什么头不好带,偏带这种好头。”秀儿小声道:“姐夫这么说,不还是怪他吗!”姜山笑道:“我怪我自己都不行,秀儿,你这什么逻辑?”
秀儿道:“你说他学的你,你怪你自己,不就是怪他了。”姜山道:“好,我不怪我自己。”秀儿说:“那我回去了。”如心说:“回去好好睡,明日陪我去大舅家住两天,把烦心事都忘了来。”
秀儿道:“那你们也早些休息。”如心说:“好。”送秀儿出门。
姜山起身说:“陈大哥早些休息。”牵上如心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