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回到东宫,去客厅给太子、太子妃请安,见太子脸色似有异样,问道:“大哥,有事吗?”
太子说:“凤儿他爹派人送信来说,姜山昨晚被京兆府的衙差误认作盗贼,拿去府衙大牢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襄王惊奇道:“怎会有这等事!”太子妃道:“千真万确,人是我爹爹亲自去牢房接走的。”襄王道:“这可奇了怪了!”
太子问:“有何奇怪之处?”襄王说:“城门守将邱明志那般盛气凌人,都不能拿他姜山怎么样,区区几个不入流的衙差,他姜山岂会对付不来?”太子问:“这么说,莫非他姜山有意让他们抓进大牢?”
襄王说:“应该是。就是不知道他姜山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太子妃道:“书里讲,周瑜痛打黄盖,乃苦肉计也,意在对曹军不利。”襄王微微一笑道:“听大嫂这么一说,他姜山真有可能想对京兆府尹不利。”
太子说:“可他与吴纯正素不相识,毫无私仇私怨,哪里用得着这样做来。”襄王道:“如果真是为了对付吴纯正,该是趁着京畿的权贵去的。”太子说:“你俩不是说他姜山心胸宽广吗,岂有正主不找,迁怒他人之理。”
襄王道:“大哥说的是,为私,他姜山不该这么做。若是为功,要对付京畿的权贵,先对付京兆府尹吴纯正,就是棋高一着了。”太子妃问:“六叔这话怎么说?”襄王说:“京畿之地归京兆府管,生活在京畿的权贵做了什么违法犯罪之事,他吴纯正身为京兆府尹,是不是最清楚不过?”
太子妃说:“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按理说是这样。”太子说:“可吴纯正位高权重,又有老三(宁王)背后可依仗,姜山仅凭这顿皮肉之苦,怕是要挟不了他。”襄王道:“要挟不了,不代表不能借机拿他下马。”
“想拿他下马?”太子不自觉站起身来。襄王说:“在荆湖相处与姜山也相处了些日子,众人眼中看到的姜山,做事从来先公后私,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太子妃问:“六叔说他姜山对付吴纯正是为公?”
襄王说:“叛乱已平,大夏国要想长治久安,接下来该做什么,想必大哥最清楚。”太子说:“整顿吏治刻不容缓。”襄王说:“整顿吏治,若能从京畿开始,定能起到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功效。”
太子妃道:“可坏人借机藏起来,也不见得是好事。”太子道:“凤儿,朝廷吏治积弊太久太深,非一朝一夕之功所能清除,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太子妃说:“可姜山一个武人,又年纪轻轻,那有想得这般长远的。”
太子笑道:“凤儿,姜山轻易戡平荆湖叛乱,想必他身边不缺饱学有识之士,只要他有心为国为民干实事,听得来他人的谋略,言听计从就行。”太子妃问:“六叔,他姜山身边有这样的谋士吗?”襄王答道:“回大嫂,在荆湖剿匪时,姜山身边确实有三位饱学有识之士帮他出谋划策。”
太子道:“六弟,整顿吏治刻不容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刚才说的那三位饱学有识之士,若真有为国为民造福之心,不妨一一举荐来为国效力,也算他们报国有门。”
襄王说:“回大哥话,那三位饱学之士,一位叫刘文心,一位叫甘兴,一位叫陈亮。刘文心是荆湖剿匪大军的军师,甘老先生曾受姜山委托,带兵剿灭了荆襄境内的山匪,暂代澧阳县令。”
太子笑道:“很好。”
襄王接着说:“至于陈亮,他虽才华满腹,却因身体受到原岳州知州乌桓、澧州知州钱景明等恶人的无情摧残,相貌已甚为丑陋,怕是不便入仕为官了。”
太子叹息道:“这就可惜了。可知乌桓、钱景明之徒为何要坑害他?”
襄王说:“听陈亮的好友刘文心说,陈亮几年前进京赶考,四哥、五哥他们看过他的考卷,知他才华横溢,就想招揽于门下,陈亮不肯,乌桓、钱景明之徒便将陈亮打入岳州大牢,肆意虐待。”
太子问:“老四、老五可知晓此事?”
襄王说:“陈亮被关在岳州大牢有六、七年之久,被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说四哥、五哥他们不知晓此事,怕是说不过去。”
太子妃道:“如此狠毒,已跟恶魔无异。”
襄王道:“谁说不是。我当时听闻此事,心头羞愧至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太子说:“既是皇家人做的恶,我等兄弟有义务弥补过失,起码得保证他陈亮后半生不挨饿受冻。六弟可知他现居何处?”
襄王道:“在来京的路上。”太子妃问:“他是来京城伸冤的吗?”襄王叹息道:“一个地方官他都斗不过,又何来跟皇子相斗。”
太子问:“那他来京城做什么?”襄王说:“姜山帮他治好了一身伤,他为报答其恩情,说是要在有用之年为姜山鞍前马后。”太子妃道:“这样好。想姜山此人有情有义,绝不会亏待于他,殿下可免了为其烦忧。”
襄王道:“大嫂说的极是。”太子说:“六弟,等他到了京都,记得请他来吃顿便饭,我俩兄弟也好当面说声对不起。”襄王道:“谨遵大哥旨意。”
太子看了看殿外说道:“六弟,本打算让你今日去探望姜山的,没想到时光易逝,转眼就这么晚了,明儿去好了。”襄王微笑道:“大哥为大夏国求贤若渴,小弟与姜山也算患难之交,哪有闻信而不赶过去的。”
太子道:“那你路上小心,为兄等你回来共用晚膳。”襄王道:“大哥,此话说的不妥。”太子问:“有何不妥?”
襄王笑道:“这时候赶去士子客栈,若不让他姜山请吃晚饭,岂不是看不起他?”
太子妃笑道:“殿下,六叔说的不无道理。姜山那人极重情义,为朋友可两肋插刀,要他在饭点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可真就是瞧不起他了。”
太子笑道:“六弟,就依你大嫂之言,批准你在姜山那儿用晚饭。”襄王笑道:“多谢大哥体谅姜山。”太子笑道:“不当谢。早去早回。”
襄王话别太子、太子妃,找来侍卫魏卫衡出得东宫,坐马车找去士子客栈。
店小二出门迎客,魏卫衡道明来意,店小二引两人到姜山卧房。见姜山、荊雨正与贺先生喝着小酒,爽快地加入其中,小饮小酌来。
酒过三巡,贺先生起身告辞,襄王派魏卫衡礼送他出店。
姜山举杯跟襄王碰了一个,笑问来:“殿下携暮色而至,该不是只为见一面吧?”
襄王喝下杯中酒,笑答道:“今日得闻,威武不凡的姜将军,被几个不入流的衙差弄得一身是伤,特来瞧瞧是真是假。”
姜山微笑道:“伤痕犹在,岂会有假。”
襄王笑问道:“那不知将军是何缘由甘愿受这皮肉之苦?”
姜山笑道:“想我姜山粗俗之人,来到这昌明隆盛之都,想在这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安身立命,与诗礼簪缨之族为邻,若不能习之温雅,岂不是食古不化自甘下流。”
襄王一时无言以对,斟满酒杯敬向姜山,笑着说:“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姜山端起酒杯回敬一下,喝下杯中酒,笑问道:“殿下这是想我顽固不化了?”
襄王笑道:“只要心中有君王、有国家、有百姓,愿为其肝脑涂地,看似顽固不化,实则卓尔不群,国之贤才也。”
姜山笑道:“听殿下这说话的口气,大有说客之嫌,切莫让我猜对了。”
襄王道:“你真不想跟太子殿下交个朋友?”
姜山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想我姜山身为大夏国的臣民,忠于大夏国的君主,就能与一切有利于大夏国的人和事为友。听闻太子殿下一心向着大夏国,不是朋友胜似朋友,哪里还用的着私下相交。”
襄王赔礼道:“本王失言,将军莫怪。”
姜山笑问道:“殿下远道而来,想必没吃晚饭吧?”
襄王道:“就怕吃饱了来你这里有不敬之嫌,便空着肚子来了。”
魏卫衡走了进来。
姜山笑道:“没吃好,我兄弟俩正为晚饭吃些什么犹豫不决,殿下若有想吃的,不妨直言告知,我兄弟俩也好随着享享口福。”
襄王道:“看你俩伤的不轻,就便宜你们,来条鱼,来盘虾,来个红花羊肉煲,外加两个蔬菜即可。”
姜山道:“魏侍卫,晚饭就吃襄王殿下说的这些,麻烦你去跟店小二说一声。”
魏卫衡应声出门。
襄王道:“姜山,在京文武官员,少有人没参与弹劾你,你可得思虑在先,小心应对才是。”
姜山笑道:“殿下放心,他人如何参我都关系不大,只要陛下不认为臣罪业深重就好。”
襄王道:“荆湖剿匪之事,我一五一十跟陛下说了。”
荊雨问道:“陛下是何反应?”
襄王道:“只见陛下听后脸色温和,无喜无怒,心里该是认同的。”
荊雨喜声道:“这就好。”
襄王道:“好归好,却也要小心应付,不能大意。”
姜山笑道:“为君者英明神武,为臣者忠心不二,没有大意。”
襄王道:“大夏国若都是你姜山这等臣子,利国利民之事,不用君王开口全都自觉做好来,何愁不能长治久安。”
姜山道:“殿下谬赞,臣受之有愧。”
襄王举杯敬向姜山:“预祝将军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痛饮此杯。”
姜山道:“借殿下吉言。”回敬一下,尽饮杯中酒,闲聊生活琐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