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笑意盈盈走进屋来,倒了杯茶喝下,神神气气地说道:“小姐,你是不知道......”
如心打断其话来,说:“什么小姐,姐!”合上书本,放在桌面上。
秀儿放下茶杯,笑道:“叫小姐叫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望姐姐原谅。”
如心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秀儿立马神气起来,有声有色说道:“对面住着那个叫苏瑞钦的,仗着她那张脸蛋比她的两个丫环标致些,从早到晚打扮成西施模样,偏又生了一张巧嘴,在人跟前能说会道,时时想着掐尖逞强。刚才就与店老板娘一句话儿不投机,就竖起两个骚眼珠子来教训了店老板娘一顿,妖妖趫趫的太不成体统了。”
如心道:“秀儿,我就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在夸人啊,还是在损人?”
秀儿道:“在我家小姐面前,我夸她做什么!”
如心听到秀儿又称呼她小姐,气来,道:“那你是在损她了?”语气间,好有指桑骂槐之味。
秀儿没在意,回道:“我损她做什么!只是她一个大家闺秀,那般折腾自家颜面而不知自丑,有损我们女人矜持内秀的品格,看不过去才直说了来的。”
如心道:“你这既不带夸她、也不带损她,事儿一两句话就可描述清楚来,犯得着这般贬高踩低、绘声绘色地说一大堆词儿来吗!莫不是怕你姐我记不住她叫苏瑞钦的来?”
秀儿笑道:“小...姐知道她叫苏瑞钦来着?”
如心听秀儿半路改了口来,不也半半为之高兴,笑道:“你都花了一百多个字来介绍她,我若不能在意到她叫苏瑞钦,岂不白费了你这一番生动活波的言语?那才对不住你这般殷勤介绍人呢!”
秀儿给如心的茶杯斟满,笑道:“小...姐,你别说,那苏瑞钦的还真厉害,把店老板娘说的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活生生吃了亏还陪笑脸。”
如心问:“她们因何事起了争执?”
秀儿道:“那苏瑞钦的在院子里喝茶,一只苍蝇飞进了她那茶碗里,在碗里挣扎着求生,让她好生感动,她便将茶水倒在地上,那苍蝇拍拍翅膀飞走了。好巧不巧,店老板娘走来遇见,不知事情始末,见苏小姐将茶水倒在地上,以为是茶叶不合苏小姐的口味,说道:‘姑娘,要是这新到的茶叶不好喝,我去帮你泡壶早些到的来。’”
如心道:“这话又没出错,怎就讨人不喜了?”
秀儿道:“姐姐你这就不懂了。苏小姐觉得,明明不是茶叶的问题,店老板娘说换茶叶,明明是茶杯被弄脏了,店老板娘不说换茶杯,好有欺负人似的,自是要生气来。”
如心问:“那苏小姐怎么生气来?”
秀儿说:“那苏小姐问店老板娘:‘大姐,你这店里有苍蝇出售吗?’”
如心笑道:“这问的,谁家开客栈出售苍蝇的。那店老板娘怎么回话来?”
秀儿好似有样学样来说道:“姑娘真会说笑,我家开的是客栈,供客人食宿,怎会出售苍蝇!不是我自吹自擂,自打我家男人盘下这店来经营,苍蝇蚊子从此销声匿迹,好像绝种了一般。既无缘相见,哪来的苍蝇出售。”
如心道:“莫不是店老板娘一说完,立马见到了苍蝇,硬生生打了自己的脸?”
秀儿道:“姐真是诸葛孔明般人物,能掐会算。店老板娘刚一说完,便有一只苍蝇飞了来,还绕着她飞个不停,赶走了又飞了来,气的她一巴掌将其拍死在了自己的脸上。”
如心笑道:“苍蝇都要以身相助那苏小姐了,那苏小姐为了报答那苍蝇的大恩,绝对不愿放过这大好机会,定要买下那只苍蝇来。”
秀儿笑道:“可不是!店老板娘说了大话,理亏得紧,实在拗不过苏小姐那张巧嘴,只好答应出售苍蝇来。”
如心见秀儿没往下说,笑道:“世间从无有过买卖苍蝇的先例,出多少钱买,出多少钱卖,毫无定论。店老板娘卖了苍蝇,却又说不出售价,便想将苍蝇要回去,不卖了。那苏小姐好不容易成了物主,岂愿意!势必狮子大开口,气的店老板娘打人的心都有。”
秀儿道:“姐姐说的一点不错。店老板娘就打了一句妄语,输给苏小姐主仆三人五天的店钱,实在是不值得得紧。”
如心问:“怎就是五天?”
秀儿道:“苏小姐主仆三人,一人五天,加起来就是十五天。有句话说什么来着,什么初一、什么十五的?”
如心说:“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秀儿道:“苏小姐虽有心空手套白狼,却也不敢将事情做的太过。店老板娘是好说话,愿者服输,万一店老板是个不惜名声的,强行将她姓苏的赶出去,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伤了自家颜面。”
如心道:“这苏小姐还算明事,知道适可而止。不过这苍蝇是怎么来的?我在屋里待了大半天了,可从未见过有苍蝇。”
秀儿笑道:“姐姐没出房门,自是不知道的。”
如心问:“那你说说,怎么来的?”
秀儿道:“陈新他们出外边逛了逛,回来时瞧见,院子隔壁人家屋檐下晾着咸鱼,招来了好多苍蝇,小孩闲着没事,好玩似的拿扫帚不停地驱赶。”
如心道:“这么说来,店老板娘这亏吃的可不冤。”
秀儿问:“姐,这怎就不冤了?”
如心道:“我问你,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那几个字?”
秀儿道:“姐姐以前说过,衣、食、住、行四字就是生活,没生活,哪来人生。”
如心道:“老人言:‘行要好伴,住要好邻。’这些天,天变湿气重,鱼儿上潮发臭,最招苍蝇了。隔壁邻居家屋檐下晾着咸鱼而不知,胆敢人前打赌见不到苍蝇,有如打肿脸来充胖子,这亏吃的冤吗?”
秀儿笑道:“只要打肿了脸来,不管是要得到面子,还是要不到面子,都已吃亏。这亏吃的自是不冤的了。”
如心见再没什么好聊的,喝了两口茶,拿起书看来。秀儿见如心安静看书,不便打扰,出得房门,找去孟如玉母女居住的房间。
孟如玉坐在房中缝补衣服,见秀儿到来,起身让座倒茶,笑问道:“秀儿姑娘,有事吗?”
秀儿礼貌性的喝了两口茶,笑答道:“没有,我家小姐安心看书,我便出来走走。”
孟玉茹见没事,便坐于一旁接着缝补衣服来,有闲暇就对秀儿微微笑笑,不至于怠慢了。
秀儿问:“姐姐,陈大哥有没有说哪天起程上路?”
孟玉茹看看门外的天空,见密布的乌云有消散之意,回道:“要是这天儿作美,明早起来云消雾散,起程上路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早日到得京城,姜将军便早日可与如心妹子相聚,免了路上牵肠挂肚。”
秀儿问:“虞姐姐说她有点不舒服,乐大夫可帮她查出了因由?”
孟玉茹放下手中针线活,小声回道:“查是查出来了,就是不好说。”
秀儿奇怪,既都查出了病因,怎就不好说了?问道:“是病情严重吗?”
孟玉茹道:“不是病,是喜。听你陈亮大哥说,却也严重得紧。”
秀儿笑问道:“喜!莫不是有喜的那个喜?”见孟玉茹点了点头,笑道:“这么好的事儿,陈大哥怎就说严重得劲来?”
孟玉茹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不过听你陈大哥说,皇家添丁加口,需要编纂玉牒什么的,繁琐的很。虞妹妹一身洁白,毫无名分,要得到皇家认可,该是何其艰难。”
秀儿小声道:“这倒是。世人眼中,有的是等级身份,更何况是皇家人。”
孟玉茹道:“虞妹妹听闻有喜后,难过得紧,就想回长寿去。还好你陈大哥几经宽慰,且不答应派人护送,这才心有不安地留了下来。”
秀儿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孟玉茹道:“一个未婚女人,到了这步境地,还有什么资本可言。想着皇家礼法森严,一来怕襄王殿下不能接受,二来不想襄王殿下因此事误了前程。”
秀儿叹息道:“是啊!她一个普通女子,天性良善,遇到此事,一边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边又要为孩子的父亲着想,却又毫无依靠可言,自是最难做成好人来的。”
孟玉茹道:“你陈大哥交代了,此事在荆湖戡乱之事未完全了结之前,不可让襄王殿下知道,以免节外生枝,好事变成坏事,伤害到虞妹妹母子。”
秀儿道:“孟姐姐放心,我回去跟我家小姐提及后,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来。”
孟玉茹笑了笑道:“妹妹,不是我要你忘得一干二净,是虞妹妹需要你帮她暂时保密。”
秀儿笑道:“姐姐愿意告知我此事,就是瞧得起我,哪有反过来让姐姐忧心为难的。”
孟玉茹笑了笑,拿起衣服接着缝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