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正好看书看累了,见秀儿进门来,放下书本随口问道:“怎的一会儿就回来了?没去找陈新说说悄悄话什么的?”
秀儿问:“姐姐有事找他?”
如心道:“我哪有什么事找他,该是你有事找他才对。”
秀儿道:“半天说不出一句好听话来的呆子,无趣得很。找他,还不如瞧姐姐看书来的自在些,至少无需迁就时光。”
如心道:“你这姑娘,怎的这般不明事理,好听的话能当饭吃吗!”
秀儿道:“好听的话若不能当饭吃,那姑爷见到姐姐你,怎就像嘴上抹了油似的,出口尽是些让人欢快愉悦的言语?”
如心道:“什么姑爷,是姐夫。下次见着再瞎叫,小心我让他不让陈新跟你好。”
听到此话,秀儿想起虞美人来,凑近如心些说道:“姐,有件事你知道不?”
如心问:“知道什么?”
秀儿说:“听孟大姐说,虞姐姐怀孕了。”
“真的?”如心听了很是欢喜。
秀儿说:“乐大夫瞧出来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如心起身说道:“那我得恭喜她去。”
秀儿道:“姐,我看你这会儿就别去了,免得她又生难过。”
如心坐下问道:“这是为何?”
秀儿道:“听孟大姐说,虞姐姐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心里难受得紧,就想回长寿去。”
如心问:“回长寿去做什么?”
秀儿道:“只因孩子的父亲是襄王殿下呗。”
如心不解,问:“是襄王殿下怎么哪?昔日看他俩那欢喜劲头,不是很合得来的吗!”
秀儿说:“梦里合得来,不一定现实里也合得来。”
如心问:“这话怎么说?”
秀儿说:“襄王殿下一个是皇子,虞姐姐一个是民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间隔着多少级天梯!天上的要往地上掉,若无人托着,必定粉身碎骨。地上的要往天上走,若无人牵引,必定累死途中。”
如心听了秀儿这话,不也一时为之感伤起来,小声道:“你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事在人为,不试一试,谁又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秀儿说:“姐姐该是忘了,民间子女谈婚论嫁,都讲求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皇家娶亲难道会连百姓家都不如?定有过之无不及。虞姐姐于襄王殿下而言,一不门当户对,二无媒妁之言,三未婚先孕,已算伤风败俗。皇帝陛下以孝治国、以礼治国,岂会容忍虞姐姐这等像礼物般的女子嫁入皇家。”
如心道:“可错不在虞姐姐,错在世道,错在人心。”
陈新出现在门口,朝里笑道:“嫂子,秀儿姑娘,该吃饭了。”
如心起身说道:“你晚上有事要忙不?”
陈新笑答道:“晚上除了睡觉,它事全无。”
如心走去门口说道:“那吃好晚饭,你跟秀儿陪我去我舅舅家走一趟如何?”
陈新笑答道:“遵命。”转身走在前边引路。
秀儿上前挽住如心的手臂,边走边说道:“姐,晚上夜墨漆黑的,明儿去不成吗?”
如心道:“要是明早不下雨,我们得赶路前行,免得路上耽搁太久,让你姐夫瞎担心。”
秀儿笑道:“姐,你也太能为姐夫着想了些。”
如心拍了拍秀儿的手背,笑着说:“你这姑娘又爱说傻话了不是。这出门在外离家千里的,平安喜乐全靠你姐夫为我兜着,若不先为他着想些,又该先为谁着想些去。”
陈新回头笑道:“嫂子这话说的真好,男子汉就爱听这话来。”
如心打趣道:“那以后让我家秀儿多说说可好?”
秀儿一旁含羞道:“姐,你说这做什么!说了,他受得住吗!”
陈新笑道:“男子汉爱听就受得住,哪有受不住的。”
秀儿道:“等着吧!”
陈新道:“等着就等着,有得听就行。”
大堂内,两张饭桌拼接成一桌,上面摆满饭菜茶酒,陈亮等人围坐其旁。如心三人入得堂来,走去坐下,随着长者乐继承一声“开饭”叫起,女子们碗筷起动,男子们酒杯走起,一团喜气。
见虞美人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如心小声亲问道:“姐姐怎么才吃这么点就饱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虞美人小声回话来:“妹妹,你觉得姐姐这状况,适合去京城吗?”
如心放下碗筷,笑答道:“姐姐不仅适合去京城,还要高高兴兴的去。”
虞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是难过道:“可我已为圣人所提倡的礼教不容了!”
如心端起茶杯递与虞美人之手,微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若是女人有了身孕,便与礼教不合了,那这人世间,是传承生命重要,还是传承礼教重要,还是以生命传承礼教重要。”
陈亮道:“没有生命,何来礼教,不能传承生命,何以传承礼教。要想传承好我中华文化,必须传承好我中华血脉,女人怀孕有功无过。就算怀孕不合时宜,也不光是女子的错,男子难辞其咎。”
如心握上虞美人的手,笑道:“虞姐姐,我们这儿就陈大哥学问好,他说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就算在他人眼中错了,我们认为他说的对就行。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敌人不是。”
小如玉一旁问道:“颜阿姨,谁是我们的敌人啊?”
如心道:“谁要剥夺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正当权益,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小如玉又问道:“那遇到敌人怎么办?”
如心说:“有能力就打败他,没能力打败他,也要抗争到底,永不屈服。”
陈亮道:“虞妹妹,就听姜夫人的,高兴上路,为追求美好人生争取正当权益。就算势单力薄,不能达成所愿,至少你抗争过,于心无愧。”
如心拿起筷子放入虞美人之手,微笑道:“虞姐姐,你现在不止是为自己一个人进食了,以后不仅要恰如其分地吃饱吃好,还得因需要而不挑食来才对。来,我们一起吃,吃饱来。”
虞美人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的眼睛里全是温善的情意,心头瞬时暖和不少,同如心一起端起饭碗开吃来。其他人见虞美人放下了心头忧虑,自是欢喜不已,该吃吃,该喝喝,直到肠胃知足叫停。
用好晚饭,颜如心由陈新与秀儿陪同,去得二舅家。徐仁树一家人得知颜如心已与姜山成亲,为之高兴,送上由衷的祝福。徐夫人问起女儿女婿之事,如心不知详情,便让陈新回答来。
陈新说:“姜山将军说,荆湖剿匪,刘军师出谋划策,应副钱粮,劳苦功高。他此次进京面圣,定要为刘军师请功,求得襄阳郡守一职。”
徐夫人笑问道:“这能成吗?好些人奋斗一辈子都未能如愿。”
陈新道:“该是能成的。姜将军以为,剿匪大军回返,陛下十有八九让其驻守在襄樊,襄樊急需一个忠于朝廷、才能出众、且懂兵事的人来执政。想刘军师一个新人,除了荆湖剿匪有功于国,除了朝堂上有徐相是其亲人,与其他朝中官员毫无利益往来,陛下用刘军师这等人来执掌襄樊,应该最是放心。”
徐仁树道:“按理说,让姜将军来执掌襄樊才为合适。”
陈新道:“我家哥哥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于荆湖剿匪,得罪的人太多,让他来执掌襄樊,朝堂之上是不可能通得过的。与其让别人说不,还不如自己先说不,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徐家大少爷笑道:“真没想到他姜山一介武夫,竟有这项本事,还真看走了眼。”
陈新道:“员外,夫人,有件事,我家哥哥说,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一声。”
徐仁树道:“他已是心儿的夫婿,便是一家人了。小将军有话请讲。”
陈新道:“我家哥哥说,陛下年纪越来越大,皇子们为争做继承人已趋于白日化。想徐相立于朝堂位高权重,够得着的定想拉拢他,够不着的定想扳倒他,可谓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有可能掉进冰窟。员外若是有可能,不妨将崔道成曾经赠送的好处赠还与朝廷,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给徐氏一族留下隐患。”
徐仁树听后不悦,该是晚辈不该直言长辈之事。
陈新起身行礼道:“员外,夫人,话已带到,晚辈告辞。”
颜如心起身行礼道:“舅舅,舅妈,姜山若说错了话,你们切莫与他计较,他就是这般人。”
徐夫人道:“没什么。”
颜如心道:“那舅舅、舅妈,哥哥、嫂嫂,我就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给你们问好。”
徐夫人知道如心要赶往京城,也不想相留,带着儿子儿媳将人送出大门。
颜如心行礼话别,乘马车回到客栈,漱洗一番,同秀儿一起上床睡下。
秀儿问:“姐,你说你舅会听姐夫的吗?”
“朝堂权力之争,残酷无情,若因他那一点蝇头小利而误了徐氏一族的前程,将来吃亏还是他徐家人。希望他会吧!”如心闭上眼睛,“睡吧,明日绝有可能风起云散,适合赶路。”
秀儿也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便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