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行山水间,如心说她对荆山地界很熟,姜山信她。两人有路便行,有景便赏,深入山野,没寻到人家打尖,不得不将午饭寄托于飞禽走兽身上。
还好姜山飞石扔的准,还好遇到了受惊起飞的野鸡,真就瞎猫碰上死耗子,击落一只抓了来。于溪畔清理干净,找个大树荫下生起篝火,烤了来。
如心细皮嫩肉,游玩了半天,日头又猛烈,为了帮夫君守住貌美娇容,不敢靠烤火太近,远远坐着。姜山见她无所事事,不想她寂寞,便一边烤着山鸡,一边跟她聊着自己的过往趣事。
聊着,聊着,如心问姜山,以前是不是肚子一饿,就扔飞石杀生?
姜山说,用飞石驱赶饥饿,只因有娘子在身边才想到,算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如心笑了笑,走去溪畔洗了把脸,坐回原处接着问姜山,没遇见她之前,是干什么的?
姜山说,跟父母生活做儿子,跟师父师母生活做徒弟,跟那几个兄弟生活做老大。
如心笑着说,那做什么感觉最好?
姜山说,做儿子时,无忧无虑,懵懵懂懂。做徒弟时,有时间就练拳看书,没时间就护镖江湖,快乐成长。做老大时,大多时候帮官府清剿山匪强盗,拿些赏银,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朝不保夕,却也潇洒自由。
如心问,那你是更喜欢做老大了?
姜山说,岁月无情回不去,没得选,只能做老大了。
如心说,我看你就是喜欢做老大的感觉。
姜山笑着说:“行侠仗义,雄心万里,秋去春来,四海为家。挥挥洒洒,一马当先遍天下;痴痴爱爱,一腔柔情润江山。找天涯藐藐,寻地角悠悠,人有心无穷大。岁月吞咽身前事,身后留笑说赢家。身为热血男儿,说不喜欢,有些假。”
如心问,那你怎么跑来参军受朝廷约束了?
姜山说:“宋良玉说:‘不问家业,再怎么折腾也只算个路上过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怎不能一口气过到老。’后来想想,有些道理,便来参军了。”
如心说:“武艺高强,行侠仗义,快意恩仇,雄心万里,潇洒自由。这种四海为家的日子,只有侠客或英雄才过得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倒是嫌弃起它来了,真不应该。”
姜山说:“绝世武功,没几人登峰;潇洒威风,没几人出众;南北西东,没几人英雄。我从不针对,也不跟风,只为活着而战,连个游侠都谈不上,离侠客、英雄远矣!嫌弃它来也是应该的。”
如心见山鸡烤在火上香气四溢,靠近姜山问,熟了没?姜山用手指按了按鸡子,感觉里边还有些弹性,该是没怎么熟透,说稍微等等。如心饥肠辘辘,就想用言语稀释胃液,问姜山心目中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姜山笑了笑说:“心下无尘,是我的胸怀,乘风而去乘风而来,海阔天空留有我风采。双眼一开,非黑即白,心不着色眼不挂彩。手上无剑,是我的门派,随缘而去随缘而来,唇枪舌剑玷污我风采。双掌一开,排山倒海,不求胜来何须求败。”
如心问,你闯荡江湖杀过人吗?姜山说,护物戒杀,静中窥静;护人止杀,动中窥动。如心说,那就是杀过人了。姜山笑着说,去的不去,来的何来。如心说,那你给江湖作首诗吧。
姜山一边转动山鸡在火山烤,一边想着。见如心猛盯着山鸡不放,好像饿的厉害,心疼着来,不管山鸡熟没熟透,扳下一个腿递与如心。
如心接过鸡腿吃上一口,口感很好,边吃着边问姜山,诗儿作好了没有?
姜山笑了笑,张口念道:“江湖纷争了无休,风雨飘零湿春秋。你来我往皆为客,一半似赢一半输。”问如心,山鸡好吃不?
如心说,像你这诗儿一样,没有替代,将就着咽下了。姜山烤着山鸡说,能咽下就好。如心问,你怎么不吃,不饿吗?姜山说,看娘子吃比自己吃来的快乐,自是先看娘子吃了。如心起身坐靠姜山后背,将鸡腿伸到姜山嘴边,说,看相公吃比自己吃来的快乐。
姜山盛意难却,咬上一口,咀嚼了来。如心说,那我吃了?姜山说,快吃,还有。如心很是听话,将鸡腿三两下吃好来,有失斯文。姜山扳下另一个腿递与如心,说,娘子先吃好,相公后吃饱。
如心听话,接着将鸡腿吃了,等姜山扳下一个前翅给她,说,我吃下这个就饱了,你吃吧。姜山哪会客气,捧着山鸡身子大啃起来。如心见姜山如狼似虎,好生羡慕,不也快速将前翅吃了。
姜山问如心饱了没有,如心说还可以吃点,接过姜山递来的前翅,同着姜山津津有味地吃了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姜山将一只三四斤的山鸡吃得只剩下骨架。熄灭篝火,同着如心到小溪旁洗了洗。见未时已过,便相互搂着往回城的方向寻找风景。
景色一路美好,肠胃消化良好,遇见一岔路刚想改道,却被几个声音远远传来打扰。
姜山装作没有听见。如心听的清清楚楚,好像有人正遭受苦难似的,心下不忍,想让姜山前去看看。姜山说,我娘子生的这么美貌,荒郊野外危险得很,不宜多惹是非。
如心说,相公英武不凡,又曾是江湖中人,总就忘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姜山说,可相公没有刀枪剑戟傍身,哪敢随意逞英雄而置娘子于险境。如心问,你不是说,你那飞石是练来做武器的吗?
姜山说,飞石一出手,非死即伤,只可用于战场之上。如心说,你不是说开局就讲输赢吗,下手轻点就是了。姜山问,娘子真要相公多管闲事吗?
如心说,这哪是多管闲事,分明是你身为荆襄最大官的职责所在。姜山真没想到,如心这小女子看上去娇弱不堪,却比他更好见义勇为,内心极为欢喜,笑着说,那行吧。抱如心上马,朝声音来处寻去。
只见一片花草地间,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光鲜,油头粉面,手持木棒跟两个家仆殴打着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那书生就地滚动、挣扎。一少妇被三五个家仆隔开一丈有余,不停地跪地求饶,说老爷,你别打他,要打就打我。
那老爷并没有听从那少妇的,对那书生越打越过瘾,阴笑一脸说,叫你们这对狗男女对不起我。
那少妇冲向那男子,却被三五个仆人按着不能前进一步,只好接着跪地求饶说,求求你别再打了!再打他就活不成了。求求你别再打了!求求你别再打了!......
那老爷将木棍疾速提起,疾速挥下,落在那书生的大腿上。只听那书生疼得忍无可忍叫出声来,却不是求饶之声,好像有些骨气,誓死不求饶。
那老爷接着抡起棍子说,求不求饶?那书生不语,接受着其他两个家仆的轮番棍打。那老爷说,不求饶是吧!有骨气。接着一棍狠狠砸下,打得那书生又是一声惨叫,抱着脑袋任凭那两个家仆棍打脚踢。
如心看不下去,说,你还不去帮忙?
姜山接令,边走边说道:“我说几位,你们真想在我面前将人活活打死啊?”
那老爷抬头看了姜山一眼,回话说:“我惩罚我家下人,关你什么事!”
姜山说:“你在家里惩罚你家仆人,我看不到,不关我事。可你当着我的面殴打弱者,我不忍心放着不管,就关我的事了。”
那老爷身旁的一小厮嗤笑着问姜山,你想怎样?是想跟着一起挨揍吗?
姜山说,想多管闲事,也想挨揍。快步走近了去。
那老爷不客气地说,我老王家的事,我劝你一个外地人还是少管为好。
强龙不压地头蛇,姜山再清楚不过了。可他这条龙强的很,不是几条没有灵性的地头蛇所能对付得过来的。不也冷笑着来,说,管了又怎样?
那老爷抡起手中木棍说,就这样呗!随之一棍朝那书生当头砸下,好有威吓姜山的味道。
姜山见那书生头破血流,胸口闷气横出,一脚踢向那老爷腹部,连人带棍踢翻在地,沿地后移一两尺。
那几个家仆见那老爷哀痛有声,哪敢善罢甘休,齐齐朝姜山围攻上来,一阵忙碌。
姜山最看不惯张牙舞爪的鹰犬,拳脚并用。只见三五下交手,便将那七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翻在地,哀嚎声一片。
那老爷勉强爬起身来问姜山,你是谁?
姜山说,我是谁,你就别知道了。若愿意给我面子,今儿这事就商量着来,别再动粗了。
一仆人大囔大叫说,这等奸夫淫妇,狗男女,拖去浸猪笼都不为过,岂能商量着来。
那少妇早已爬到那书生身旁,悲悲戚戚抱在了一起,泣不成声。
姜山见这情景过于凄凉,真不忍心为了就风俗礼教的好而放任不管,朝那老爷问道:“这位兄台,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清楚来吗?”
八人被姜山三五下全部放倒,那老爷心知动武是行不通的了,想着来软的,看向那少妇说:“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王某人耻于开口,问这贱人去吧!”
“我说这位娘子,我有心帮你们解围,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姜山见少妇羞于开口,鼓励来,“要知道,事情做了就不怕说,怕说就不要做。这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我想你明白的很。”
那少妇抬头看了看姜山,看了看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如心。见如心娇容一脸,双眸明媚动人,该是过得极为幸福快乐,不也赌姜山是个明事理的人,将心头之事化成苦水倒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