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死亡还要宁静的，是刑侦大队，不是太平间。
李丹不在的第一天，众警员都有此共识。
比警员们更放松的是胡华和爱蜜莉。
两个人腿翘得老高，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心中燃起幸福的感觉。
“早知道，就给她多批点丧假。”胡华抽着烟，烟雾缭绕整个办公室。
“可是，她突然多出一个108岁的亲戚，有些可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离开，这短短的一个礼拜，我们一定要格外珍惜。对了，你和杰克处得怎么样？”
“呃...还行。”
爱蜜莉并不希望领导知道太多自己的隐私。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还认识一大把，”胡华说得跟在菜市场和顾客做生意似的，“过两天拿相册给你挑。”
海天盛筵吗？
“不用，杰克很好，中文的发音如今比母语还强。”
“他的母语就是中文，英文是在学校里学的。”胡华乐呵呵地说。
爱蜜莉拼命转移话题，“我早上打电话去她家，家里没人，按理说，她不可能把孩子带走，以前，她不是说过，最不希望孩子去葬礼，而且，她是一个讨厌葬礼的人。”
“放个假吧，蜜蜜。”
“真的吗？”
“我是说，一天不提李丹的假，我发觉，你已经离不开她。”
“哪有？”
“是时候和她脱钩了。”
“印度抵制中国制造那种？”
“不，美国那种，既诋毁又合作。”
两个人相视而笑。
“晚上有什么打算？”
爱蜜莉实话实说，“杰克和我要去七街。”
“七街啊，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去了，不会又开了新店？”
“杰克说，发现一家新开的店，里面的汪丫鱼烧豆腐拌饭特别好吃，就算在里面加traces，他也要吃三碗。”
胡华叹气道，“年轻真好，我只能回家吃我老婆做的番茄炒西红柿。”
“要不，一起？”
胡华摆手，突然灵机一动。
“队里新来一名实习生，你带一带？”
“现在？”
“一起去七街，咱们队的队训你忘啦，对美食的嗅觉与对犯罪的嗅觉成正比，所以，美食家是天生的警察，”胡华一板一眼地胡说完，看着爱蜜莉，“队里报销。”
“我带。”
实习生一出现，爱蜜莉就后悔了。
一米六五个子，吉泽明步的脸，张天爱的身材，卡哇伊的萝莉音，加上今年刚满二十，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爱蜜莉想翻白眼，这是带实习生还是培养情敌，这要是被杰克看到，尸骨无存呐，胡队是怎么想的，给杰克纳个妾？
“你好，辛洁衣。”
“叫我蜜蜜。”
爱蜜莉开着车，朝着宣传单上的地址前行。
“你家世清白，成绩显著，为何来我们组？”
这话说的，好像刑警就不是一个优秀女孩该有的职业，她们就该穿着制服黑丝出入各大经理办公室，接接电话，说说情话。爱蜜莉看着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正义感爆棚，八成是被洗脑了。
“刑警这个职业没那么伟大，拯救不了任何人。”
“就像猫捉老鼠。”
把刑警比作猫吗？可，有些警察偶尔有会做做老鼠。
“我听到一个传闻，”辛洁衣偏头说，“你们组只要遇到和美食相关的事，就一定会发生案件。”
“你这么爱办案？”
辛洁衣摇头，“我爱美食。”
“见过丹姐吗？”
爱蜜莉苦笑，她每天都把警局弄得鸡飞狗跳，谁会不认识她。
“见过一面。”
见过一两面，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吧，每天搞得大家不能准时下班，虽然也不是能准时下班的职业。
“对她有意见，可以提。”
“还好啦，她是个乐观开朗的人。”
那是没心没肺好不好，把自己的快乐建议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
“不要因为她是领导，就不敢说。”
辛洁衣说，“不会啊，她说除了我，全部的手下都是吃干饭的。”
爱蜜莉脸色铁青，支吾着说，“她很会开玩笑。”
“我有买郎茨先生的新书，”辛洁衣一脸崇拜地说，“《刑警的声音》，听说里面有一个女刑警是根据丹姐的一名手下为原型创作的，叫爱凤。”
爱蜜莉一愣，爱凤是她小名。
“你觉得角色怎么样？”
“是个蠢货。”
爱蜜莉尽量表现得一点也不生气，发誓再见到李丹，先卸她一条腿。
她总算想起来，最近大家不太爱喊她蜜蜜，改叫爱凤，她一直很不解。
爱蜜莉把车停好，店就在停车场一百米处，杰克说他一会儿就到。
“你要不要戴上帽子和墨镜？”
辛洁衣看着天空，都快要黑下来了。
“没必要吧。”
“新店都要排很久的队，这样，你可以坐在一边休息一下。”
辛洁衣接过英式太阳帽，大得足以把脸都遮起来，戴上墨镜，眼前竟有些黑。
“蜜姐想得太周到了，应该经常排队吧。”
“习惯而已。”
“蜜蜜。”杰克车还没停，就喊起来。
爱蜜莉介绍辛洁衣，“这是我们组的新实习生。”
“见过。”
“在哪？”
这几天杰克根本没来过警局啊。
“胡阿姨把你们警队所有年轻漂亮又单身的女孩都给我介绍了个遍。”
可你并不是单身啊。
“是吗？”爱蜜莉略看尴尬。
杰克看着辛洁衣的造型，大笑道，“你样子好像爱凤。”
杰克并不清楚她的小名。
他是郎茨的书迷，应该是第一时间看过。
“你也喜欢爱凤？”
“是啊，那个蠢货，太好笑了。”
“听说，是以我们组其中一个成员为原型的。”
杰克来了兴致，巴巴地望着爱蜜莉，“蜜蜜，你知道是谁吗？”
“不太了解，”爱蜜莉说，“快走吧，还要排队呢。”
然而....
“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冷清的新店，还是第一次看见，宣传单上不是说刚开业没多久吗？
没有人排队，不过，有一大群吃瓜群众站在店外面，职业敏感告诉她，已经出事了。
“走，去看看。”
店共两层，一楼能看出之前有很多客人，餐具都没收，还有十来桌没吃完，很显然，人群走得匆忙，地上都是碗碟和食物。
“莫不是又发生新冠？”
二楼的灯开着，没有客人，厨房露出几个头来，死死盯着中间位置，由于被桌椅及吊灯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着。于是，大家越走越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是警察，”一听是警察，也不确认，纷纷把手指指着中间，脸上一片苍白，“你们负责人在哪，把他叫来。”
众人都摇头。
突然，一个活物凸起，从中间迅速站起身，他一身风衣，背对着她们，手里拿着一把叉子，叉子上是某种漆黑的物体，他反复地查看，不发一语，反观身下，一个人倒在地板上，流出黑色的液体，是血。
是凶手，手里还拿着凶器。
二人本能地掏枪，发现压根没带，顺手抄起椅子，大喝一声。
“妖怪，放开那个女孩。”
辛洁衣说，“是师傅吧？”
“不管是什么，你都给我放开，”爱蜜莉说，“我是警察，双手抱头，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做运动...不对，放弃抵抗就对了。”
嫌疑人放下了叉子，一动不动。
爱蜜莉迅速上前，嫌疑人个头高大，她先让对方蹲下，再替他戴上手铐，还不客气地骂了两句娘。
辛洁衣突然说，“姐，这背影，咋那么熟悉！”
“熟悉就对了，犯罪嫌疑人都这背影。”
这时，有人从卫生间里出来。
“你们，铐我老公干嘛？”
是副队，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老公，”爱蜜莉已经不敢想象，她刚才铐的是她最喜欢的推理作家郎茨，待郎茨转身，“你好，我是你的书迷。”
郎茨并未显得特别狼狈，反而特别享受。
推理作家都是受虐狂吗？
“一定是新书不够好，”郎茨哈哈大笑，“我都习惯了，只要读者不满意，就跑到我家来大吃大喝，不肯走。”
李丹咳嗽一声，“那都是咱家亲戚，来蹭吃蹭喝的，你到现在都还没分清。”
“难怪喽，我说现在的读者都这么不客气，吃完还拿。”
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响，辛洁衣抱住了郎茨，又是亲又是摸的。
“总算见到你了。”
郎茨刚要开口，李丹的腿已经到了他的脸上，爱蜜莉看到一个大码鞋印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空调机前停下。
“副队，她是新来的实习生。”
郎茨喷了一口血，“我不认识她。”
“我认识你，”辛洁衣不肯撒手，追到他身旁，拿纸巾替他擦血，“我是你忠实的书迷。”
“要签名吗？”
辛洁衣快乐地起身，“不用，我有更好的，你的DNA。”
现在的书迷都这么疯狂吗？
“这尸体是咋回事？”
“是客人。”
“副队，是你干的吗？”爱蜜莉望着郎茨，还带了一个可以制造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助手，难道是预谋犯罪？
“怎么会是副队，她做不出那种事。”辛洁衣袒护领导。
“她做得出。”
几乎是同时，郎茨和爱蜜莉齐声说。
“我做得出。”李丹毫不在乎大家怀疑的眼神。
“真的是你？”
“不是。”
爱蜜莉略带惋惜地说，“那就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饭馆？”
她连自己编造的谎言都忘了。
“你说，要去参加葬礼。”
“结束了。”
“你昨天才请的假。”
李丹脸一点也不红。
“我用的是视频，大爷临终前说，心意到了就行。”
爱蜜莉已经懒得问他大爷住在哪。
“死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