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鸟纷飞。
朔风止息。
秦九静静地走出山林,提着一柄环首刀,白衣胜雪。帷帽垂下纱帘,遮住了她的脸。
疤面男缓缓退到侧方,将两名女人都收到他的视线中。
她们很危险。
特别是那名新来的女刀客。即使穿着宽松的外衣,但疤面男还是察觉到她强悍的体魄。
但秦九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继续缓步向前。
“喂!干什么的!”马脸女也注意到秦九,于是大喝一声,便准备出手驱赶。
但疤面男却将她拦住。
“敢问阁下有何指教?”他小心翼翼道。“我们只是受人雇佣,无心招惹麻烦。”
而此时,解忧也将视线移向来人。
她立刻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形,于是涌出绝处逢生般的喜悦,不由地喊道:
“师姐!”
喊完后,她随即脱力倒地。因为她明白自己已经活下来了。
师姐的实力远胜于她,必然能轻松取胜。
但秦九没有回话,而是抬起了手中的刀。
刀锋映着阳光,在灰暗的山林里显得格外鲜活。
她当然能取胜。可是她的轻功不如解忧,必须小心谨慎,才能阻止敌人逃跑。
解忧此时也明白了秦九的想法。她趴在地上一阵懊恼,然后便抬头盯住两名夷人,并做出决定:过会儿解厄师姐与其中一人搏杀的时候,她就窜出去,给另一个人来上一剑。
疤面男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只得抬起刀,然后沉声道:“两位朋友……没必要拼死拼活。我们只要尸体……不,尸体也随你们拿走。这件差事我们不做了。”
秦九仍是沉默不语。
“我们找到那位师太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疤面男见状,只得开口解释。
“而且我们刚才已遣人回去报信,你杀了我们也没用。不如赶紧离开。”他紧握刀柄、伏低身形,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秦九见此,思索了几息,终于点点头。她将刀收回鞘中,并捆到背上。
但是脚步却没停。
朔风再起。
纱帘被吹开缝隙,露出一只没有多少神采、但也没有多少憎恶的三白眼。
疤面男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女人对他们没太多杀意。
于是他侧头示意同伴撤离。
马脸女有些不忿,却还是点点头,跟他一起后退。
可很快,疤面男又感觉到心悸。
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女人明明已收刀,为何还要朝他们走来?
可惜……
这个问题出现得太晚了!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秦九便已冲到二人身前!
“小心!”疤面男脱口而出。
但马脸女人还以为战斗已经结束,因此毫无防备。
她疑惑地看向疤面男,秦九的掌根则在下一瞬间击碎了她的喉咙。
不好!疤面男心中大骇,转身欲走。
可剑锋却在此时刺中了他的小腿。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秦九身上,却忽略了倒地的解忧!
糟了。疤面男赶紧回身戒备。他小腿受创,绝不可能逃走了,必须拼死一搏。
于是他挥刀斩向秦九的喉咙,不料对方却向前一步,用脖颈硬抗刀锋,而后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接着抬肘朝他顶来。
疤面男只得举起另一只手格挡。然而一声脆响后,他的小臂便从中折断。
接着秦九松开左手,掌根劈向他的面门。
疤面男躲闪不及,只能赶紧将头偏开,任由对方砸碎他的锁骨。
秦九却攻势不减,紧跟着挥出重拳!
“嘭!”
沉闷的响声之后,山林似乎安静了几息。
疤面男后退两步,咳出许多鲜血,然后低头看着塌陷的胸膛。
他试着站稳,最终却失去全部力气,栽倒在地。
“谁雇佣了你们?说出来,死得轻松点。”秦九抓着疤面男的头发,将他提起来。
“不……不知道……对方……没露脸……”
秦九点点头。这倒和她想的差不多。
以前在故乡当佣兵的时候,她就几乎没见过雇主。有些任务甚至被中间人倒过好几次手。从这条线上根本没法查。
她扭断了疤面男的脖子,随手抛下。然后又俯下身去,抱了抱解忧。
于是解忧俏丽的面孔皱起来,很难看地哭出了声。
“师、师姐。师父她……”
遏制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溢出来。
她抽噎着。秦九便拍了拍她的背。
而后侧过头,看向倚靠在树旁的师父。
“见到尸体”和“听闻死亡”,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曾经亲密的人被抽离生命,倒在山野中,像一个破碎的人偶。见到这种场景,很少有人能不为所动。
但秦九仍搂着师妹,出言安慰。她只是将手悄悄伸过去,握住了师父的手掌。
真冷。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被人看见。”秦九轻声询问。
解忧摇摇头。
虽然急迫,但她也知道危险,因此很是小心。
只是最后为了守住师父的遗体,才不得不正面对敌,以至于落入险境。
秦九点点头。解忧的轻功和观察力都很让她放心。既然她说没被发现,那就是没有。
“他们派出多少人传讯?”
解忧稍作回忆,而后道:“只有一个。是个大胡子。”
“那就没关系了。我把他拦住了。”
秦九揉了揉解忧的头发,终于放心。
她们暂时安全了。
虽然那些夷人不足为惧。但他们的雇主却能将师父杀死,显然身手不凡。她还没有把握和对方硬拼。
于是她又拍了拍解忧,将对方扶起来。
“你先调息。我处理一下尸体。”
“处理尸体?”解忧有些疑惑。
“师父没有带剑。我将追兵的伤口砸烂,他们的雇主就会怀疑师父仍有余力反抗。”秦九解释道。
“可是……为什么?”解忧仍不理解。
“只是赌一把。刚好你也需要时间调息。”秦九说着,扒下了一件夷人的衣服,套在身前。
“赌一下敌人的胆量。如果他们一直担心师父没死,那我们就可以有更多反应时间。”
说罢,秦九牟足力气,一拳砸在剑伤上。
她的力量非常大,能够将尸体的喉咙彻底砸烂,让人难以看到剑痕。
随后她在其他受了剑伤的夷人尸体上如法炮制,又把溅满血液的夷人服饰脱下,用它擦了擦手。
接着她将这件衣服撕开,把沾着血液的那面卷起来,充当两节绳子。
最后,她将师父抬起来,捆在了背上。
“先离开这里吧。”秦九道。
“我们找个地方安葬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