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是风平浪静的,户部的人对账目上的窟窿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用了半个月就把账目核对清楚,然后就是清点实物了。
半个月后。
“高侍郎,账目上都已经算清,现在只需要开库核对,等通知王侍中明日带来过来亲眼核查后,就算是老账俱消了。”
一个户部的郎中一脸自得站在户部侍郎身旁,在上司耳边轻声说道,说完连忙的躬身退后,站在上司身后半步的距离,等候差遣。
“公琪,你现在就去通知王侍中,早一天核对,咱们也早一天卸下担子。
对了,和王侍中说清楚,明个晚上李相公在仁和楼订了席位,请他务必赏光。
人你必须请到,如此就算有些小纰漏,明天晚上也能弥补。”
高侍郎为官很是老辣,账目是平了,但是鬼知道有没有人出错,今晚带足了交子,就算账目和实物有些出入,用今年新印的交子,补以前的烂账,反正是不亏的。
交子是朝廷的钱,用来弥补先帝时的旧账,算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帮新帝给先帝尽孝了。
说完,高侍郎摆手让下属去做事,自己慢悠悠的回了值房。
……
当天夜里,国库东南角的几间偏远的库房就失火了,大火起势极为迅速,等禁军赶来救火的时候,已经全部烧了起来。
被安排带队守卫这里的禁军头领姓林,家里从太祖开国的时候就是其麾下的小军头,善使一杆大枪,当年也是勇冠三军的人物。
这个林校尉把家传的武艺学的不错,为人也是豪爽,朋友众多,只是不会阿谀奉承,祖传的军职到现在都还没被承袭,现在只是个小校。
这次的差使,被同僚们各种推诿,上司正烦闷的时候,正巧看见他。
嘿,往日里就你小子送的礼最少,平日还一副清高的样子,不选了,就你小子。
这林校尉来之前,军中的朋友就给他通过气,这次的差使是个苦差,做好了没人说好,出事了就是天大的黑锅,砸在身上会死人的那种。
林校尉被派过来后,也是不敢怠慢,各种的布置也算是妥妥帖帖。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等他衣冠不整的赶过来的时候,只能心情绝望的干看着,那大火隔着十几米都能让人的发须枯卷,完全没救了。
……
第二天的一大早,守卫国库的那批禁军就全被调离,林校尉也被革职下狱。
宫里面的人,对这次大火的起因心知肚明,太皇太后高氏虽然恨不得杀了户部的官员,但是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失火的原因只能是天干物燥自燃起火,禁军救援不利,黑锅被林校尉背了,算他时运不济。
既然不干户部的关系,核查就要继续,午后未时,王侍中带着一众人马到了国库,高侍郎安排下属去开了锁。
开锁后,户部的人就和宫内的内侍们两两成组,准备进库房核验账目。
核查的第一站就是钱库,这也是最好核对的一个库房了,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高侍郎陪着王侍中走在最后,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见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户部郎中陈公琪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周围一群户部的官员全部呆立在原地,有几个甚至抖若筛糠,嘴里哆哆嗦嗦的咕囔着什么,声音太小他也听不清。
加快了几分脚步,高侍郎面色铁青的上前,走到陈公琪的身边,刚准备踹他几脚,真是丢户部的脸。
“陈公琪,你在搞什么鬼,你还想……”
话音戛然而止,高侍郎人也傻在那了,人直愣愣的盯着库房里面。
王侍中原本还在后面等着,毕竟户部的官员出了岔子,他一个内官也不好插手,上去看笑话就更不好了,晚上还要去赴宴,不好把气氛弄的尴尬。
这个时候,看见连高侍郎也出了问题,更不想上前了,前面一群人宛若中邪的样子,他可不想遭晦气,反而后退了不小的距离。
“小成子,过来。”
他把前面那群跟着户部官员的小内侍叫回来一个,问道。
“前面,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了,你平时最是机灵,讲明白点。”
内侍小成子连忙把他看见的都说了。
“干爹,地上躺下那个,是户部的陈郎中,今个上午您还见过。
陈郎中开锁后,等咱们的人准备好之后,就下令打开了大门。
结果,大门一开,陈郎中朝库里看了一眼就傻在那里了,还等我问他话,他自个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后面的那些户部的官儿,上来想要扶起他,走近后也都那样了。
我跟在后面朝钱库里瞄了一眼,里面居然是空的,也怪不得他们吓成这样。
干爹,这事我们可不能沾,说不定是要死人的。
咱们的命可没那些个文官精贵,连他们都吓成这样的事情,咱们只要沾上了就是个死。”
王侍中听着小成子说了事情的经过,暗叹倒霉。
“乖儿子诶,这事是咱们不想沾就不沾的?赶紧地去宫里面叫人,就说国库又出大事了。
这事你直接捅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不然咱们也没个好。
快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令。”
小成子听了干爹的话,浑身打了个激灵,撒开两腿就跑,到了门口,找到自己平日最亲近的那匹马,解开马绳架马疾驰而去。
……
夜,整个国库的范围内灯火通明,禁军在国库这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五步一个火把,十步一个火堆。
要是往常这样大的动静,这东京里的闲汉们,早就过来看热闹了,但是这里周围一里地都没一个人敢靠近。
今天下午的禁军刚来的时候,确实有人围上来凑乐子。
按说这东京城里的禁军在这里繁衍了一百多年了,全城都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说不定还有一起做生意的时候,那几个乐子人也是看见熟人才敢过来。
“站住,不想死的快点滚蛋。”
一个禁军什长看到一个平日里的老相熟,还没靠近时就一直在打眼色,想让对方离开。
结果那人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还以为他在逗乐,乐呵呵的带人走过来。
等这个什长出声赶他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全抓起来,反抗的就地格杀。”
一个校尉从墙后探出脑袋,直接下令抓人。
一群禁军犹豫了一下,一支羽箭直接射穿了刚才出声赶人那个什长的脖子。
‘扑通’
人直接就死了,倒在地上从脖子那里流了一地的血。
“还不快去,想死吗?”
校尉再次举起弓箭,身边的围墙上也冒出了大批的弓箭手,全都张弓搭箭指着前方,有瞄准禁军的,也有瞄准那群乐子人的。
一群乐子人,腿都TMD的吓软了,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双腿抖个不停,裤子从裆下开始,水渍蔓延,吓尿了。
人抓了之后,直接就用绳子吊在一旁的大树上,直接开打。
‘啪’
‘啊~~’
‘啪’
‘啊~~’
‘啪’
三鞭子下去,人昏了也继续打,这群乐子人被这样活活的打昏又打醒,一直被活活的打死。
尸体被挂在周围的各个路口,把整个东京的乐子人都吓着了,平日里这群吆五喝六的游侠们,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今天早早的回家了。
游侠:入恁娘,谁是鹌鹑,这TMD是明事理,不给朝廷添麻烦。
……
此时的国库大院里,气氛凝固如冰,在这里的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来了中间那群刑部官员的注意。
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和他们的下属都来了,全部都在这个院子里。
不过,刑部尚书是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下的人,把户部的官吏们团团围住。
户部的人就惨了,自户部尚书以下,所有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兢兢战战的被押在中间,官服已经被扒了,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的,不是死囚胜似死囚。
只是,唯独少了高侍郎。
当然,高侍郎不在里面,并不是他没事儿了,是他人已经没了,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下午那会直接就中风死了。
现在的户部尚书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已经把高侍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钱库失窃案的原委已经查清,钱库的地面上还留着一个大洞,那地洞连着以前户部自己挖的地道。
户部的那个地道是十几年前挖的,当年为了方便转移从国库里偷盗的财货,地道的出口一直联通到一个小码头。
刑部的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审问出来了,高侍郎派人去放火的那天,已经在地道里发现不对了,地道里有新近补上的岔道,泥土都还是软的。
上报后,高侍郎浑不在意,当前的要事就是放火,放火后这个地道也要先封闭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后的事。
户部尚书也是现在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事,听到后真是恨死高侍郎了,但凡他查查问题,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情况了。
今天第一个打开的是一号钱库,是存放金银钱的地方,也只失窃了那一个地方。
虽然数值巨大,但要是能提前发现,大家凑凑手也是能补齐的,哪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为了才一千多万贯的金银钱丢官罢职,还不知道会被发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