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清兵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青莲师太甄士芬使出了她平生绝学。
九股力道无比凌厉的剑气,形成九团外罩白光的球体,像九支强弓劲弩,又像九颗球形火球,射向意欲逼的更近的清兵,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莲怒放”,是甄士芬的师傅九莲天尊孙述祖独创。
这一招,也只是传给了甄士芬,并没有传于其他弟子。
所以,江湖上很少能看到这种威力无比大、天女散花似的招数。
兆慧和乌尔迪也傻了眼,追在前头的清兵顿时撂倒一片,死的死,伤的伤,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
趁此混乱状态,甄士芬已经带着刘在松飞檐走壁而去,渐行渐远。
兆慧气急败坏地喊着,“混蛋,都他妈的废物,快放箭,快放箭。”
弓箭手明明知道放箭也是无益,但谁也不敢违抗命令,很敷衍地向二人逃遁的方向射了一排子又一排子利箭。
利箭很无力地落满了房檐,有几支深深扎在了墙壁上。
现场只留下捶胸顿足的兆慧,和懊恼沮丧的乌尔迪。
“乌尔迪,把那个女人和娃娃给我看好了,不信他们不来搭救。”
“明白,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将那女人和孩子送到了襄阳府衙,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一听兆慧问话,乌尔迪庄重地向兆慧禀报道。
“那就好,那就好,有这两张牌在咱们手上,我们依然掌握着主动权。我看白莲教这帮反贼,不可能不来救援他们的同伙儿。”
一连三天,襄阳府衙内埋伏下的天罗地网,都无人自投罗网。
兆慧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刘在松真不关心这两个人吗?
怎么还没亲自或者派人来搭救呢?
有时候他还异想天开,自欺欺人地以为,刘在松那天被自己伤到要害处,这几天一命呜呼了呢。
到了第四天,兆慧有点坐不住了。
“来人呐,通知襄阳知府龚鹏举和副将乌尔迪,来我这里议事。”
马上有一名中军戈什哈,“嗻”的应答后,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兆慧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试图梳理出目下问题出在了哪里。
“下官参见兆军门。”
襄阳知府龚鹏举是雍正五年的进士出身,长得白白净净,一脸斯文。一看就是饱读儒家诗书、怀抱经世济民抱负的传统士子。
“龚大人,请坐,请坐。”
“标下参见兆军门。”
兆慧给龚鹏举让座的时候,乌尔迪也飞奔而来。
“我请二位来,是想议一议如何通过我们手上的人质,调出刘在松他们。”
“这已经三天了,看来一直守株待兔也不是个事,必须主动出击。”
龚鹏举一拱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标下也是这个意思,我赞同龚大人的想法。”
乌尔迪挺佩服这个足智多谋的知府,马上附和道。
“具体怎么办呢?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难不成将这女人和小孩当众处斩不成?我看也未尝不可。”
屠夫将军兆慧没说上三句话,就暴露了自己杀人成性的恶魔面目。
动不动想杀人,看似强大,实际上是懦弱的表现。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善也。
龚鹏举胸中文韬武略随手拈来,把襄阳府治理的惠风和畅、政通人和。
他可不想把杀害弱女幼儿的恶名落到自己头上,更不愿与这个屠夫将军一同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要不是自己朝里无人、囊中羞涩,凭自己的资历和名望,他龚鹏举早已经是督抚一级的封疆大吏了,何至于今天还憋屈在这小小的襄阳府啊。
早年间,雍正皇帝派年羹尧全权处理西北军地事务时,他还曾协助李卫帮办过运送军粮呢。
只不过,他好像官运不济,始终在知府一级的位置上兜来转去,到目下还是个五品官。
所以,他挺恨朝廷里那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权贵,自己没钱可送,每次提拔时也就没自己什么事。
渐渐地,他也想开了。开始和白莲教的人有接触,从同情到支持,从反感到赞同。
最后在贾士芳的引荐下,秘密加入了白莲教。
这三天来,甄士芬和刘在松之所以按兵不动、没有上钩,那是因为有龚鹏举通风报信。
要不然,有多少个甄士芬和刘在松也不够兆慧他们抓捕的。
“将军,我看这样吧,杀人毕竟是下策,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娃娃,让老百姓无法接受,恐怕激起民变。不如纵虎归山,咱们来个投石问路之计,放了这两人,派人紧跟着她们,发现匪巢后,再犁庭扫穴、一网打尽。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龚鹏举不动声色地引着兆慧上钩,不知道兆慧会不会上钩?
“我看这样做不妥,万一这两人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呢?那我们可是彻底失去了主动权,陷于无路可走的境地。”
兆慧还没说话,乌尔迪先开了口。
他心里并不是不同意龚鹏举的方案,而是多长了心眼,率先在行动前提出反对意见,把自己摘出来。
日后这两个人质跑了,他乌尔迪也没责任,因为当时他提出了反对意见。
“乌将军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这个方案的弊病正是刚才乌将军所说的那样,人质确有脱逃的风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任何事情都不会十拿九稳。”
龚鹏举也听出了乌尔迪的弦外之音,知道他提出反对意见是为了日后自保,所以索性也把最后拍板的球踢给了兆慧。
龚鹏举挖好了坑,乌尔迪又打开了通往大坑的道路,就等着兆慧往里跳呢。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婆婆妈妈的劲头,老子受不了。前怕狼后怕虎,还能干成什么事情?老乌你也是,什么时候也变成畏首畏尾的老妈子了。”
一听两个人瞻前顾后的言语,兆慧马上气呼呼地揶揄讽刺起来。
“这样吧,抓紧安排得力干将尾随他俩,找个理由把二人放了,看看这个女人和娃娃往哪里走,都和什么人接触。这一次,咱们务必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兆慧提起拳头,下意识地重重打在眼前的桌案上,震的盖碗颤动了好几下,洒出很多茶水。
“对了,别派什么得力干将了,老子就最得力,我这次亲自化妆成老百姓,跟着她们。”
兆慧最后补充了一句,让龚鹏举和乌尔迪暗自高兴。
真是想啥来啥,两人都希望兆慧能亲自纵虎归山,没曾想他还真就这么干了。
一来这事后出了问题,他俩都能把自己开脱的一干二净,因为是你兆慧自己带的队,出了任何状况,又能赖谁呢,只能赖自己呗;
二来嘛,龚鹏举这个白莲教两湖地区的总头领正好顺势下手,来他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龚鹏举在心里冷笑着,脸上却对兆慧表现出了无比的敬佩之情。
这表情,兆慧感到很受用。
所谓“得虚名而受实害”,可能就是指这种状况。
要面子的人,总是有一个很不体面的里子。
实际上,面子固然重要,里子比面子更重要。
面子里子内外兼修,那才是上乘的功夫和修为。
在龚鹏举的眼中,兆慧这个将死之人,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