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在松紧紧攥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千叟盛宴图》真迹,不知所措地看着瘫倒在地的马小红。
马小红两眼无神地看着堂屋门口。
屋外是黑洞洞的天空,夜色深沉,似要下雨一样。
除了屋内射出的烛光外,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刘在松正准备冲进院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从屋外冲进来一个人,几乎和刘在松撞个满怀。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在邯郸黄粱梦镇被俘变节、投靠朝廷的铁尺会会首张太攀。
前些年,刘在松跟在师傅贾士芳的身边,曾经见过这个张太攀。
很显然,张太攀也认出了手中拿着画的刘在松。
“你是贾天师的小徒弟吧?我是你师傅的好朋友张太攀,咱们之前在九华山见过的。”
张太攀虚情假意地套着近乎,但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
他怕刘在松知道自己已经叛变的事情。
“哦,是的,我之前跟着师傅见过你好几次呢。”
不知就里的刘在松,很真诚地回答道。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朝廷要找的那幅《千叟盛宴图》吗?”
张太攀眼神中透射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幅可以升官发财的珍贵画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简直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啦。
“不,不是。是一幅普通的参禅修道的画作,不是你说的什么盛宴图。”
刘在松不擅长说瞎话,磕磕绊绊地说完,长舒一口气。
“朝廷在这四周派的有暗探,你们快走,我给你们断后掩护。”
张太攀故作义气,表现的大义凛然。
刘在松回头看看瘫坐在地上发呆的马小红,思索着要不要按照张太攀的建议行事。
他决定有必要搞清楚张太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没看到洛玉荻和马小红的儿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刚才看到什么人出去了吗?”
“我正好在襄阳城探访故友,收到了道上朋友发来的警示消息,说朝廷的鹰爪‘屠夫将军’兆慧,十万火急赶到了襄阳,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要不然他不会快马加鞭地往这襄阳城赶。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他探得了《千叟盛宴图》真迹的消息,所以才亲自赶来抓人起画的。”
张太攀说谎成性,编起故事来行云流水,一点磕巴都不打。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是很多无耻之人的看家本领。
“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将军’兆慧亲自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刘在松面对张太攀夸大其词的威胁和赤裸裸的恫吓,真的被难到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抱着一个小娃娃?”
对洛玉荻和马小红儿子的牵挂,始终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哦,没看到,我刚进院子,就只看到你们两个。”
刘在松失望地转过身,想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马小红。
他突然感到后背有股劲道很大的阴风袭来。
回头看时,张太攀的连环鸳鸯掌已经即将打中自己的前胸。
他使出师傅贾士芳教给他的“出水芙蓉掌”,迎击偷袭自己的张太攀。
但是右肩还是中了一掌,整个人向后退出好几步。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在松顾不得捡拾因打斗而掉落地上的画作,怒不可遏地看着张太攀。
“哈哈哈,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吧,我已经是朝廷的人了,挂了总兵的衔,这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谅你插翅也难飞。”
人一得意的时候,就容易忘形。
这是人性的弱点,很难克服和避免。
刘在松正在震惊中,又听到张太攀阴狠地说道,
“识相的,乖乖交出那幅画,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告诉你吧,那个漂亮姑娘和那个小娃娃也被我们捉了去,这辈子你们也别想再见了。”
坐在地上的马小红一听小娃娃的事情,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样,猛然扑向毫无防备的张太攀。
“我儿子在哪?我儿子在哪?你还我儿子。”
发了疯的母亲,像一只下山的母老虎,狠狠地咬住了张太攀。
为了孩子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以身涉险,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之处。
被抱紧了大腿的张太攀一时竟无法动弹,这给了刘在松反击的机会。
这机会稍纵即逝,千载难逢。
刘在松也不捡画了,将内力都凝聚在左掌心,使出一招“接天莲叶”,打的张太攀拖拽着马小红撞击在堂屋的门框上。
一口鲜血从张太攀嘴里溢出,马小红也被甩了出去。
刘在松正要捡画,从黑黢黢的院子里走进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中年人。
他手中还提溜着刚刚被甩出去的马小红,像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马小红头发凌乱,恶狠狠地盯着嘴角流血的张太攀,试图从那人手中挣脱,再次扑向张太攀。
她徒劳无益地挣扎着,但是毫无用处。
“将军,您亲自来啦,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拿到画,那幅画就在这小子脚边。”
虽然受了伤,张太攀依然想努力向兆慧请安问好。
在他心中,很畏惧这个屠夫将军,生怕哪一点没做好,得罪了这位心狠手辣的丘八。
“小道士,这女人现在我的手上,你如果乖乖交出画来,她可以活命,否则我立即送她见阎王去。”
兆慧抽出佩刀,将锋利的刀刃抵着马小红的喉咙。
因为刀刃已经刺进皮肤的缘故,马小红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流血。
“别,别,别,别杀她,要杀要剐你冲给我来,难为一个女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一番激将法,对铁石心肠的兆慧根本不起作用。
他看着势单力薄的刘在松,左右也没个帮手,今天这一局算是赢定了。
没必要和这小子废话了,那就来硬的吧。
他狞笑着,轻轻拉动自己手中的钢刀,割断了马小红的喉管,然后放开手,任由马小红捂着喉咙慢慢倒下。
杀人就像杀只鸡,这样的人真称的上“屠夫”的恶名。
人性中动物凶猛的一面,掩盖了恻隐之心和一切美好。
兆慧在杀人那一刻,不是人,而是禽兽。
急红了眼的刘在松,从身后抽出白莲剑,使出一招“映日荷花”,直刺兆慧的心脏部位,丝毫没准备给对方以生机。
他太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了。
就这么一个好端端的母亲,眼睁睁被杀死,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没想到刚才的分别,竟然成了永诀。
真是世事无常啊,每一次分别都值得认真对待,不要给人生留下遗憾。
正在得意中的兆慧,低估了这个小道士的战斗力。
他也没想到,前一秒自己杀别人,后一秒自己被人杀。
惊恐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兆慧的脸上,他也开始畏惧死亡了。
杀别人自己不痛,真正轮到自己被杀了,一样的胆怯畏惧。
没想到自己戎马一生,打败过多少高人猛士,今天却栽到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夜路走多了,还真会碰上鬼。
兆慧想到这,心一横眼一闭,等待就死。
站在旁边的张太攀拼出力气抽出怀中的匕首,掷向一心只想杀死兆慧的刘在松。
他这一招“围魏救赵”之计立即奏效。
攻其必救,不能不救。
刘在松使了一半的“映日荷花”,停顿在半空中,剑身偏转后画出一条弧线,挡落了张太攀的匕首。
兆慧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侥幸地回到了人间。
这次,他也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了,很感激地看了一眼斜倚着门框的张太攀。
刘在松被这老不死的搅黄了好事,气不打一处来。
没等兆慧反应过来,剑尖激刺张太攀,把这老小子从前到后穿了个大窟窿。
张太攀用双手捂着刺入胸口的白莲剑,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偏头咽气了。
清理了这个武林败类,刘在松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不敢恋战,回身捡起画向屋外冲去。
所有的动作如此迅疾,兆慧刚从惊恐中回过劲来,刘在松已经撞开一扇窗户消失在夜幕中。
院外的胡同里,喊杀声不绝于耳。
“冲啊,杀啊,别让逆贼跑了。”
埋伏在院外的清兵已经在自动截杀刘在松了。
兆慧也是艺高人胆大,刚才派张太攀先进院探探虚实后,婉拒了副将乌尔迪的善意提醒,独自一人进入院中。
他不想让下属看扁自己,小小毛贼谅他们也翻不出大浪花来。
没想到,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大江大河没咋滴,差一点在阴沟子里翻了船。
真要感谢张太攀那一匕首,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刘在松右手拿着画,左手拿着白莲剑,在重重包围中艰难地厮杀着。
灯笼火把将小巷子照的亮如白昼,清兵拿着刀剑一步步向刘在松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
“全都退下,让本将军领教领教他的高招。”
不用问,来人正是从院子里出来的兆慧。
清兵知趣地让出一条道路,副将乌尔迪手提宝剑,陪着兆慧走入人群中。
“好小子,你今天插翅难飞了,让本将军送你上西天吧。”
说完,兆慧从乌尔迪手中抢过宝剑,一个箭步冲到刘在松面前。
“少废话,拿命来,我要给被你杀死的人报仇。”
一想到刚才马小红的惨死,刘在松就怒发冲冠。
他今天也不想活了,人家马小红把真画给了自己,结果儿子被捉走,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如果不给马小红报仇,太说不过去了,良心上会受一辈子谴责和折磨。
看着兆慧的重剑即将砍下,刘在松用了一招“荷风送香”,拨开对方的剑身,然后又用一招“藕断丝连”刺向兆慧的后背。
“将军小心。”乌尔迪焦急地喊道。
兆慧也不含糊,使出一招“犀牛望月”的经典招式,轻松化解了刘在松的进攻。
接下来,就没有刘在松的好果子吃了。
兆慧一招紧似一招地发起进攻,搞得刘在松只有招架之功,却无半分还手之力。
转眼间,刘在松被逼到一个墙角上,浑身上下中了好几剑,到处都是血迹。
今天他手里拿着这幅画,太拖累人了。
既要护着画,又要与高手缠斗,确乎不易。
兆慧拿着长剑一步一步逼近刘在松,嘴里嘟囔着,“去见你师傅吧,我今天就成全你。”
这一剑下去,刘在松必定是凶多吉少。
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无灾病。
正在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道姑,如神兵天降一般凌空飞入,拽起刘在松就往墙头上跃去。
煮熟的鸭子眼看又要飞了,兆慧可不能吃这样的大亏。
他大手向空中一挥,歇斯底里地喊道,
“大伙一起上,不要走了这帮反贼。死的活的都有重赏,冲啊。”
他这一声令下,清兵清将像开闸泄洪的水流,成群结队地冲向刘在松他们可能逃掉的方向。
一时间,形势又陷入一片混乱中,看不出胜负输赢的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