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与同僚们经常对弈西湖,西湖边有成排的瑞莲,黄杨树,那是欧阳修和同僚们种下的。这天,欧阳修如往常一样来到湖边与同僚对弈。正当他们沉浸在棋局之中时,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湖面上掀起了汹涌的波涛,岸边的树木也被吹得摇摇欲坠。众人纷纷收拾棋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湖中央竟然缓缓升起一座神秘的岛屿。岛上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宛如仙境一般。
欧阳修等人惊讶不已,决定登上岛屿一探究竟。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进岛内,发现这里竟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
亭子中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专心地独自下棋。欧阳修和同僚们不忍打搅,便踅到亭子的另一侧,静观雨中湖色,准备稍稍雨歇,即便离去。
然而,待雨歇之后,回头竟不见了老者。后来再到西湖边,原来湖中央的亭子并不在,只有对岸一座撷芳亭。
春暖花开时节,欧阳修给前任颍州知州、如今出判邻郡陈州的晏殊写了一封信,感谢他昔日对自己的奖掖、提携。回顾晏殊当年知贡举,甄拔自己为进士,后来主相府,又推荐自己做谏官,说:“出门馆不为不旧,受恩知不谓不深。”
欧阳修解释这些年互不通音讯、往来断绝的原因,就在于身遭贬谪,处境孤危,不愿连累他人。如今接替恩师职位,又与恩师新守接壤相交,所以特地致信请安。
晏殊在宴席上收看书信,当着宾客的面,口授几句话,教文书代笔回信。
宾客们觉得过意不去,劝道:“欧阳修不是等闲人物,文名鼎盛,这样回信,似乎太草率了。”
晏殊不以为然:“给我知贡举时的一位门生回信,这样做已经够客气了。”
来到颍州,欧阳修一如既往地奖掖后进。通判吕公著就是他所赏识的青年学者。吕公著是吕夷简的儿子。吕夷简作为庆历新政反对派的首领,是欧阳修长期攻击、指斥的对象。欧阳修屡受吕夷简排斥打击。
然而,欧阳修却十分欣赏吕公著,他们常在一起讲学论道,切磋文章。经他观察,吕公著学识渊博,器量宏阔,平时沉默寡言,言必中肯,名利淡泊,守道安贫。
仁宗至和初年,欧阳修回朝任职,朝廷谏官队伍缺员。他上书推荐两位看好的人选,一位是王安石,另一位就是吕公著。
欧阳修对王安石唯一的担忧,是他有“输不起”的性格。其时,士大夫在围棋上花的时间不可谓不多。王安石略有不同,他一般不愿专门拿出时间来下棋,只是在公务的间隙偷闲下棋,所以爱下快棋。他把下棋当作消遣,落子比较随意,常因此招致大败,眼看要输了便不下了,推说下棋太劳神。
这两位当时官职低贱的年轻人,尽管后来政见不一,却同是北宋后期政坛上的风云人物。
这一年,欧阳修最小的儿子出生,他就是欧阳辩,小名“和尚”。
看来这是夫人薛静香的主意,与欧阳修不同,薛静香晚年皈依释家,看破红尘一般,焚香诵经度日。欧阳修平生厌恶佛理,听人谈论佛经,总是严肃地板起脸孔,瞪着眼睛。
有人问欧阳修:“你素不喜佛经,却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和尚’,这是为什么?”
欧阳修回答道:“这是一种贱称。你没有看见人家的小孩,总是取名叫牛儿、驴儿的。”
问者不禁捧腹大笑。
皇祐二年(1050)七月一日,欧阳修改任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知府,兼南京留守司事。他冒着秋热溯颍水、过陈州,由蔡河转汴河,前往南京赴任。
人们所不知的是,经过颍州时,欧阳修独自上岸耽搁了半日。岸上不远处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寺庙,他突然想去求一签。他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以这种方式顺便探知章敬亭的下落。
结果自然可知。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似乎章敬亭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不过他真的想念这位久违的女子。
这次差知应天府,留守南京,显示朝廷对欧阳修的信任。朝中普遍认为,仁宗将要逐步重新进用这位庆历旧臣。欧阳修对此心怀感激。
上任才三天,有个府吏禀告:这里有座五郎庙,异常灵验,请大人前往祭祀,否则它会作祟。
欧阳修付诸一笑,并未发表意见,而心里想的是:简直是无稽之谈。
莫名其妙的事情是,欧阳修晚上吃饭时,筷子忽然不见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筷子插在五郎庙神像手上。
欧阳修怀疑有人装神弄鬼,大发雷霆,命令关闭五郎神庙,贴上“南京留守”官印的封条,并叮嘱僚属:在我离开南京以前,不准启封开门。
开始时人们都为欧阳修捏一把汗,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家才放下心来。
这一年杜衍七十三岁,退休后居住在南京城里,欧阳修是杜府里的常客。杜衍庆历三年(1043)出任枢密使,次年拜相,成为庆历新政的主持人之一。新政失败后出知兖州(今属山东)。四年后以太子少傅致仕,退居应天府,去年加封太子太傅。
早在十来年前,欧阳修即与杜衍结识。当时杜衍担任御史中丞,欧阳修为馆阁校勘。从那以后,他一直受到杜衍赏识奖掖。
这次赴南京上任伊始,欧阳修立即登门拜访,两人摆好一盘棋,聊了一会儿,欧阳修谈起了在西湖见到的一个神秘独弈棋者。
欧阳修说:“感觉真像一个仙人,来去无踪。”
杜衍说:“啊,欧阳兄也见过云游大师?”
欧阳修说:“莫非杜兄知道这个人?”
杜衍说:“我也只是听说,大师是青城山的道士,凭一己之力便能破围棋史上的三大名局,尤其是宋太宗御制角局图势,不出半局便已经破其势,为此引得皇家派人追杀。所以云游四海,不居一处。”
欧阳修说:“天下处处有棋馆,棋工,可琢可磨,想必这云游大师不至于寂寞呢。”
杜衍说:“不然,云游大师只下独棋,从不与人对弈,因为不想分输赢。”
欧阳修说:“原来如此,这或许是真正的棋道啊。”
杜衍虽然退居在家,却时刻关注朝廷政治,关心天下大事,忧国忧民,言辞慷慨激昂,如同在做朝官一样。
杜衍棋艺平平,不敌欧阳修,便推开棋盘(这个棋风让欧阳修想起了王安石),同欧阳修喝起茶来。
杜衍问道:“听说你在滁州有一个女人?”
杜衍大约就是指的章敬亭。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看来世上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欧阳修尚未想好如何回答,杜衍又说:“我也曾经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可是也就是单相思罢了,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伦理上的考虑,等我鼓足了勇气的时候,那女人不在了。”
欧阳修问:“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
杜衍叹口气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