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棋子的千古风流

火皇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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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汉阳军递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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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以自慰的是,几个月的京师生活,不仅大大开阔了眼界,而且结识了诸如谢绛、黄鉴等史馆编修官,初步了解到史馆日常事务等一些枝枝叶叶,并与众多的学子建立了同窗友谊,建立了最早的朋友圈。

有趣的是,在这个朋友圈里,谢绛的长子后来娶了胥偃长女,而欧阳修则娶了胥偃小女儿。

欧阳修十分羡慕这些友人的职业身份,设想将来如能达到与这些编修官相类似的高度,依赖公帑而能博览群书,当个学问种子,自己的人生就是很值得的了。

去京返随前一日,朋友们为他送行,依依惜别,互致珍重,相约以后再会京城。

茫茫人海,有一种豪迈叫做友谊,有一种不幸叫做孤独。

人生在世,孤独是不幸而可悲的,一个人可以失去光明,却不可能没有友谊。

这成了欧阳修此后的信念。

纵观欧阳修一生,他很大程度上是为友谊而存在的。此岂非“仁”之为仁者也哉,想那所谓“仁”也者,盖与人和也,与人谐也,与人友也。能和之、谐之、友之,一起共事,方为人生之至高境界。

南归途中,他饱蘸深情,写下了《南征道寄相送者》。诗云:

楚天风雪犯征裘,误拂京尘事远游。

谢墅人归应作咏,灞陵岸远尚回头。

云合江树看迷所,目逐归鸿送不休。

欲借高楼望西北,亦应西北有高楼。

欧阳修以诗人的心灵,咏叹去年冬天冒寒北征,今年春季落榜南归的复杂心绪,不难看出,诗中借用谢灵运退隐作《山居赋》、王粲《七哀诗》之典,径抒胸臆。

可见就其内心而言,真的不想离别得如此匆忙,京师虽他乡,却正是让梦想插上双翅的地方,注定是他继续行走的方向,因此他深深留恋繁华的京师、京师的繁华,还有那些京师的朋友。

南归随州,欧阳修走的主要是水路,便捷、经济又省事,昼夜兼程,风雨无阻。

倘若走陆路,即使沿着驿站的路线也要比水路多出很多天的工夫来,而且受天气条件的影响较大,那花销自然就多些。

选择水路,还有一个必须考量的因素,那就是古来遇水便有城,故有“城池”之名。但凡这类城池通常都是繁华之地,沿途可顺便浏览名胜古迹,赋诗作咏,迎风而啸。这样一来,漫漫旅途就不至于那么单调乏味了。

船行江州(今江西九江)时,他登岸浏览琵琶亭,即兴赋《琵琶亭上作》:

九江烟水一登临,风月清含古恨深。

湿尽青衫司马泪,琵琶还似雍门琴。

遥想当年,战国齐人雍门周游说孟尝君,鼓琴而歌,悲调凄凄,孟尝君感动得涕泗滂沱。唐代诗人白居易贬官江州,送客湓浦口,倾听船中商妇演奏琵琶,亦不由得潸然动容,泪湿青衫。

如今琵琶亭依旧,江水依旧,立身亭上,凭栏远眺,极目处有如似曾相识的白雾,浩浩荡荡却无因无果,一片凄迷光景。

雍门周和白居易的故事,与他现在的心境何其相似乃尔。

落第返乡,没有荣光,这不无寂寥的归途,万千惆怅,内中不胜悲慨,将《琵琶亭上作》一句句“啸”歌起来。

时乖运蹇,诸事不顺。欧阳修越想越憋屈得慌,嘴角起了热辣辣的火泡,眼睛里面也发涩,仿佛转动一下眼珠都很费力气。

经过数日痛思,欧阳修已彻底深刻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又大多来源于自己内心对“时文”过于旗帜鲜明的厌恶。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对“时文”的抵制,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惯性,使他循着原来的路径愈行愈远,造成了他在“时文”方面的差距,而这也恰恰是他屡试不第的原因之所在。

如果没有一股强大的改变力量,及时掉转“船头”,他就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而同时他也明白,如果继续这样坚持下去,可能到头来永远都是蹉跎岁月,虚掷光阴。

这时想起了母亲那句话:登上一只船,最终为的是借船上岸。

学习科考的“诀窍”何尝不是借船上岸呢。

看来,要想最终端上官府这碗干饭,先行掌握考进士的“诀窍”还是非常必要的,也就是说,他这只船儿,得稍稍调整一下速度和方向了。

时不我待,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寻找良师指点迷津。

当时虽然没有现代所谓“广告”,但有口碑,好口碑名传千里之外,所以世上良师的名单,都是在口耳相传之中的。

循此名单,他选择了汉阳军(今湖北汉阳)知军胥偃大人。

胥偃,字安道,潭州长沙人。匠户出身,家境殷实富足,衣食无忧,属于没有什么背景的家庭。这号家庭出来的后生,欲日后有所成就,只能全靠自己。

所幸胥偃幼而聪敏,苦学不辍,甘之如饴,加上极高的悟性,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遂能写得一手漂漂亮亮的“时文”。

有道是,上天不负有心人,他顺利考中进士甲科,自此一步一级台阶,累官至汉阳知军。

在长沙一带,胥偃成为名闻遐迩的“时文”名家,其寒门身份和靠“时文”发迹的背景丝毫没有削弱他的光彩。

相反,他的自我成功事迹在坊间被不断传颂,多少出身贫寒的有志青年都暗中以他为榜样,甚至在他离开家乡、任职汉阳军的时候,声誉依然日隆。

为了得到他写作“时文”的真传,造访者甚众,门庭若市,他却推以公务繁忙分身乏术,一概不受。

据称,早些年胥偃很是招收了几个门徒的,而且着力颇深,无奈这些门徒之修为似乎皆已塑造定型,嗣后他再怎么指点江山也全属枉然,真真应了六朝人刘勰的《文心雕龙》中“斫梓染丝,功在初化”那句名词儿了呢。

所以,在他看来,作文之道还与一门什么手艺不同,不是可以简单传授的,倘无此禀赋,不如省此一举。

谢天谢地,欧阳修从船家口中了解到胥偃的有关讯息,汉阳军距随州并不算远,欧阳修决定试试运气,如果拜师不成再回到母亲郑氏身边也方便,他先修书一封,向母亲郑氏报告了自己的准备拜师的想法。

为了避免贸然前往,届时可能吃闭门羹,他想先行投石问路。

遥想当年那唐人朱庆馀,曾以一篇《近试上张籍水部》首先获得了同乡水部郎中张籍的赞许,等于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学识,然后才亲自出场。

也就是说,要紧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与才华有关的,但凡爱才惜才的先生,都会欣赏有真才实学的晚辈。

欧阳修相信这个模式是可以复制的。

只是他没有像朱庆馀那样作一首诗,而是精心准备了一篇“上胥学士启”,连同从随身携带的箱匮中挑选出来的数篇文稿,一并寄给胥偃。

可以说,这是欧阳修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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