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多少事

斗胆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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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毒蛇化恶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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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旭心疼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对不起,都是师傅不好。”

“师傅,要抱!”

“你身上怎么多伤呢。”

“抱!”

“等你伤好了。”

“不!不抱就不喜欢师傅了!”

朱旭只好依言抱住良儿,动作很是轻柔,甚至没怎么挨着良儿,生怕碰到他身上的伤。

这一身伤,不仅叫良儿精疲力竭,还叫他伪装的成熟稳重尽数破碎。反正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稍微任性些应该也没关系吧。

“师傅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朱旭摇摇头:“我阿爹他们都是很有本事的人,我还没有骨折过。”

确实是没骨折过,可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满身青紫好几天下不来床也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年多阿爹不在家,周将军也忙得抽不开身,才没有了。

而那让朱旭鼻青脸肿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坐在北境帅帐中,带着一身还没好干净的伤疤,看着眼前的密信,神色晦暗难明。

秦皇崩了。

太子继位,对于楚国,很难说是福是祸。

“元帅,不说长远来看是福是祸,至少现在秦国该退兵了吧。”

飘雪山庄的周老庄主不知道两国朝堂局势,他想着国君新丧,这仗总该停三年吧。

周宇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可他们白白丢了一府之地,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朱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最迟也就在这两日了,有一场硬仗要打。”

“元帅,怎么办?跟他们碰一碰?”

“这块地我们守不住,也不该守,到时候,就叫他们把城池收回去,只是要拿多少人填,就看咱们的本事了。”

不要他们的地,只要他们把青壮年将士,留在黄沙中。

六月,炎夏,仿佛火龙滚地,难怪总爱起山火,不注意看时,连大地都好似染了火。

天下兴亡都一般,戍边将士最苦。

北部西昌道、西部良平道、东部河西道,三处夹击,来势汹汹。楚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到镇石口,意图截断秦军,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带领这支尖刀直刺秦军腹部的两个人,主将叫叶尘,副将叫唐子义。

趁着暮色摸黑袭击的精锐部队不过三千余人,从镇石口取道向东,从守卫较为薄弱的河西道突进,对上相对最弱的梁军,以虚击实,以小击大,造出了天大的声势。

“叶将军!我军势如破竹,胜利在望!”

唐家长子很罕见地没有了平时意气风发的神色,倒是沉稳内敛了许多。

“传令全军,继续突进,不要停!给我打穿秦人,与汪将军汇合!”

按照原定计划,汪将军汪直,此刻正带着一支万人精锐的部队从东侧插入秦军腰部。楚军比之秦军,机动性要高得多,只要顺利合围,待到秦军调动大部队反扑的时候,楚军完全可以丢下数万秦军的尸首,扬长而去。最乐观的情况,甚至可以不退出镇石口,就让秦军未来十年内再没有能力发动攻势。

可东侧梁军的统帅曹参率领万人大军反包围叶尘、唐兴部的时候,数千精锐都不免士气大伤。

“继续往前突进!回头只有死路一条,往西突进!汪将军的大部队还在等着我们汇合!后退者斩,此战之后所有人进爵一等,斩死者抚恤翻倍!天佑大楚!”

“将士们,只有一战!我大楚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逃命的懦夫!”

“杀!”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三千人组成的尖刀,直直刺入秦军的腹部,从西打到东,一气破开了数十里,最终埋骨他乡异国。先锋营两千三百余口,还有从虎牙营抽调的八百人,战死者十之八九。叶尘勇武无双,不曾后退半步,死于乱刀之下。唐子义身披八创,力竭而亡。

而那剩余的十之一二残兵,之所以没有随他们的将领一同战死沙场,并非贪生怕死,而是等到了他们意料之外的援军。

汪直、薛阳率领一直重骑兵,从更东侧冲向梁军。没错,西部根本没有什么尖刀利刃,楚军也从始至终没有想过截断秦军。以假乱真,以真作假。以逸待劳,以饱待饥。

唐兴知道,叶尘也知道。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该向东突围,与梁军奋力拼杀的同时等待援军。可叶尘与唐兴却据理力争,执意要求激进,吊着梁军与秦国主力深入,以便汪直部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

“继续向南!与主力部队汇合!”

单凭这些重骑兵,冲阵可以,要想继续白日做梦截断秦军吞食其小半主力却是痴人说梦。汪直没有被眼前的战果冲昏头脑,他很清醒。

朱帅率领主力部队在正面对敌,汪直率领重骑与叶尘部残兵在后呼应。秦国前车将军全以陈全将军当机立断,向西北后方退守,等到与良平道军队汇合后,再做打算。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而楚国的凭骑兵,正是名副其实的陆上奇兵,转进入风,来去自如,等到秦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排开阵营时,楚国的主力部队早已退到镇石口以南的古叶城。

秦军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代价则是梁军万余士卒,与先锋数千精锐。楚军的损失也不少,叶尘部几乎全打没了,骑兵部队也是伤筋动骨,最宝贝的重骑兵也受了些许损伤。

“辛苦诸位了,这场仗打得好,秦军主力部队受损严重,我就以茶代酒,先为诸位庆功!”

帅帐之内,朱帅举起茶杯,为身边的将领庆功。

朱帅放下茶碗,为在兴头上的众将浇了一盆冷水:“诸位,远则一旬,近则一两日,秦军就会发起真正的总攻,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薛阳眉头紧锁:“元帅,秦国还不死心?这么大的损失,就是元帅也不得不考虑后路了,我就不信,他秦国上下铁板一块,铁了心要打仗!”

“秦国新君,比老皇帝更危险,也更有魄力。比秦国而居,如与猛虎同榻,不得不防啊。”

汪直搭言:“哪里是猛虎,就是一只毒蛇!渗人的害虫。”

“是啊,毒蛇。一咬住就绝不松口的那种。”

薛阳很是中意这样的打法:“咱们还像这么打!打得痛快!绝没有龟缩挨打的道理了!”

朱帅摇了摇头:“这样就痛快了?还有更痛快的呢。”

六月十九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楚军北上了。朱帅亲率三千精锐,点齐精兵悍将,三日之内,转进三百余里,深入秦国,而后又向东转进,最终绕过河西道,打穿了河东道,大摇大摆地穿过晋国转回楚国,一路视十三座大城如无物,遇城破城,遇阵摧阵。

等到朱帅率领精锐转回古叶城大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清晨。

“元帅,我没明白。一路上痛快是痛快了,可干痛快了,有啥用?”

一路破强秦十三城,取道晋国而无一兵一卒敢拦,痛快得很,可在周老庄主眼里,一点用也没有。又不曾收刮官府金银,又不曾强杀主将文臣,这一路跟踏青似的。

朱帅没有回答,转头看向跟着自己冲阵六百里,杀了个来回的周宇:“小宇你说说,咱们这一趟,有什么用?”

周宇早在心中想过了这个问题:“一来,是要告诉秦国那些个带兵的当官的,咱们想杀他们,易如反掌;二来是让咱们秋毫无犯的模样刻在秦国百姓脑子里?”

“小宇长大了。说的不错。先前薛将军说得很对,秦军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让他们内部乱起来,咱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朱帅叹了口气,“只可惜,秦国皇帝不是个小角色,这场动乱很快就会平息。”

周老庄主急忙说:“那咱们何不乘胜追击?”

这话一出,连周宇都笑了。若他们按兵不动,秦国的内忧可能会持续个把月甚至更长。若他们大举发兵,头天发兵第二天天黑之前秦军就能化零为整,重新铸成一片铁板。

周宇换了个说法:“旭儿说,老虎最厉害的,不是爪牙,也不是尾巴,而是吼声和微曲的前腿。”

朱帅微微愣神,思绪乱飞,回到了两年前的一次平平无奇的日常。

那一日陛下在王府闲坐,他与陛下下棋,自家儿子在旁边捣乱,责怪自己不肯让让陛下。

陛下问:“旭儿,给你领三百兵如何?”

朱旭踌躇满志:“进退自如,转进如风,诱敌袭扰,无往而不利。”

“若与你三千精兵,该如何?”

“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留名史册,成就一番功名。”

“若有雄兵三万,又如何?”

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回没了少年锐气:“镇守一方,知人善任,选贤举能,守望相助,庶竭驽钝,尚可护一方百姓平安。”

“若是这带甲三十万都归你统领,又该如何?”

孩子很老实:“那臣诚恐身死人手,百姓生灵涂炭,国破兵败,留万世骂名。”

自家这个儿子,纸上谈兵的功夫是有的。更难能可贵的是,知道自己没有统帅千军万马的本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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