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李弘冀的这句话,大殿内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了许多,这下子,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让殿内的众人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昨日。”李弘冀的眼神冷冷地扫向王建封,“为何不听令去捉捕王延政?是谁允许你纵容士兵在城中劫掠?是谁允许你王建封提前回营?还向文徽敬献美人?”
他站了起来,猛地抄起面前案几上的书简,狠狠地朝着前方砸去:“来!你告诉本王!到底谁给你的胆子!”
从穿越到五代之后,李弘冀自认为自己的脾气还算好,即使是在处理德昌宫和泰州之事的时候,也只是抱着一种游戏人间的心态,至于情绪上的波动,更是几近于无。
这让他以为自己和史书上那些薄情寡恩的皇帝不同,他觉得自己作为君主,只要手下有能力,他是可以忍受其骄悍的。
就像他一直说的,对于有才能的人,他一向很宽容。
但直到刘通向他禀告这件事的时候,李弘冀才真正与历史上那些坑杀功臣的帝王们感同身受的,明明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还是在立功之后,愈发骄纵,没有自知之明,甚至不肯交出兵权……
李弘冀的脑子都有些混乱起来。
书简重重地砸在大殿的地上,像是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王建封呆呆地看了看大发雷霆的李弘冀,又扭头看了看低下脑袋不敢直视他的查文徽,总觉得心里有股莫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这缕感觉在他昨天回营之后一直如附骨之疽一样缠绕着他,即使早早地回去休息也无用。
他喉结微动,开始察觉到了有点不对。
“说啊!”李弘冀咆哮道:“要论功之时,你不是叫的很大声吗?怎么,到现在论过之时,开不了口了?说不出话了?”
“你!王建封!枉为人臣!”
李弘冀的咆哮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也回荡在众位将领的心中。
柴克宏、断过、季良锐三人自不必多说,自从他们跟随李弘冀之后,看到的秦王殿下从来都是一副处变不惊、温文尔雅的样子,从未像如今这样直接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看来王建封做出的这件事,真的触及到他的逆鳞上了,在这时候,三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何敬洙、祖全恩之前因为久攻不下建阳一事而被李弘冀质问过,如今倒也还算好,只是都在暗中咂了咂舌,惊讶于这位秦王殿下竟然会对兵士强抢民女一事如此生气。
事实上,这是惯例了。五代之中,武夫地位崇高,于是个个军汉们也大多骄纵,如果没有给出实际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为你拼命?不反噬你就不错了。为了更好地指挥军队,许多将领就心领神会地与底下的士兵达成了你知我知的约定,后来慢慢地,这些约定就变成惯例一直延续到今天。
这些惯例有很多,比如说大军开拔之前要先发铜钱赏赐、破城之后允许兵士在城中尽情“玩耍”几天……等等等等。
查文徽则是有些后怕,他有些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被鬼迷了心窍,及时反应了过来,将余郑氏送到李弘冀营帐的同时也告诉了他王建封的事情。他直到现在还能想起来昨天在营帐之中李弘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到那眼神,查文徽立马就反应过来,李弘冀绝对知道王建封的这档子事,也知道王建封给他查文徽送美人的事情。
要是他昨天没把余郑氏给李弘冀送过去,而是自己留了下来,今天玩完的,怕不是除了王建封,还得加上他查文徽?
在李弘冀的咆哮声之下,王建封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殿下久居高位,不知道底下士兵的艰辛。大家攻城,都是拿命搏来的功劳,进城之后,不过是玩了玩敌国的女人,殿下何必如此夸大?”
“敌国的女人?”李弘冀重复了一遍王建封的话,然后接着说道:“在唐军攻下建阳的那一刻,这里就是大唐领土,建阳城的百姓,就是我大唐子民!”
不想再与王建封掰扯下去,李弘冀直接问道:“纵容士兵凌辱百姓,依唐律,该如何?”
“殿下。”一旁的刘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随从了,他经历过了许多的试炼,锻炼了自己的许多能力,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是这个察言观色的能力,“此乃大罪,依律当斩!”
“好。”李弘冀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姿态,“斩之!”
冯延鲁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我不敢杀冯延鲁,难道我还不敢杀你王建封一个小小的裨将吗?
王建封完全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会是死亡,直到刚才,他还以为就算李弘冀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意,顶多也是功过相抵,或者像对待冯延鲁一样,卸下兵权就是,怎么也不可能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于是在震惊之下,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往前走几步,离李弘冀近一点辩解,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可他没想到,他这在惊慌之时下意识地举动被柴克宏认作是想要对李弘冀行不轨之事。
柴克宏马上上前,几下就把没有丝毫防备的王建封擒拿在地。
“带出去。”李弘冀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他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没工夫再去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了。
“喏。”柴克宏带着王建封朝外走去,其余人等也一同跟上。
殿内有些阴森,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刺得王建封好一会儿才看清外面。
只见正对着原先王延政居所的地方,一大群建阳城内的百姓正用好奇而又畏惧的阳光看着他。
他又微微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摆满了行刑架,上面已经绑满了人,王建封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嘴角勾起,无言地笑了笑,看来秦王殿下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准备啊。
柴克宏锁着王建封,在几个士兵的合力帮助之下,将王建封绑在了中心位的一处空白的行刑架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柴克宏站在那些来观刑的老百姓面前,先是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朗声说道:“诸位父老亲迎王师,本是对我们的信任,可我没想到,在我唐军之中竟然出了这么个败类!在此我向诸位赔罪了!”
“当然。”柴克宏的声音又提升了一些,“我知道对于受到迫害的人家里来说,赔罪并不足以承担各位的损失。”
“所以,我大唐秦王殿下下令,将昨日在城中劫掠的一众唐军士兵,尽皆问斩,以慰人心!”
发言完毕,柴克宏也不墨迹,直接下令开始行刑。
在一开始行刑的时候,人堆还是安静的,但随着行刑的逐渐深入,人群中从只有一两声叫好声,变成了所有人都在叫好。
人声鼎沸,却夹杂着几个妇人的哭泣声,
凌辱她们的唐军士兵被斩首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们的清白已经被夺走了。
ps:从前有个脾气很坏的男孩,因为他的坏脾气,除了家人谁都不愿意和他交朋友。初时还好,渐渐地他就觉得很孤独,于是他开始寻求解决的办法。知道了他的想法之后,他父亲给了他一袋钉子,并且告诉他,每当他发脾气的时候就钉一个钉子在后院的围栏上。
第一天,男孩钉下了不少根钉子,随后每天慢慢减少,他发现控制自己的脾气要比钉下那些钉子容易。等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告诉父亲,父亲又说,现在开始每当他能控制自己脾气的时候,就拔出一根钉子。
一天天过去了,最后男孩告诉他的父亲,他终于把所有钉子给拔出来了。父亲带他来到围栏处,指着围栏上的洞说:“这些围栏将永远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你生气的时候说的话就像这些钉子一样留下疤痕。不管你说了多少次对不起,那个伤口将永远存在。“\\
人过留波,雁过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