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春楼。
不但是定河洲最大、最豪华的一座青楼,即便在整个湖柳郡,都鼎鼎有名。
跨入大门,迎头是一面巨幅的春池燕舞鸳鸯戏水锦绣屏风,正面屏风,宛如一面墙壁,更如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将人装入其中。
从屏风两侧绕过去,便进入了一楼的大厅。
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大厅,厅中的八根粗大的柱子,呈圆形环绕四周,将中央围出一大片空旷的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整齐地摆放着约有二十张圆桌。
柱子拱卫在四边区域,便将中央的这一片厅内区域形成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独立空间,宛如厅中之厅,别具一格。
厅堂正首,有一个宽大的楼梯。楼梯向上,通到中部,大约离地一丈多高的地方,凌空架起一片宽阔的平台。
这处平台,显然并非承载着楼梯的作用,却更像是一座用来展现歌舞的舞台。
空中平台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较窄的楼梯,通向二楼。
大厅的穹顶之上,没有楼层,高高的直通整座楼的楼顶。
楼顶之上,悬吊着一盏巨大的圆筒状红灯笼,就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
二楼和三楼,则各有一圈闭环的回廊,围绕着中央厅堂形成了一圈。
中央大厅内,此时已经是高朋满座。
不过还没有上菜,大家都坐着喝茶,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大厅正位,距离楼梯最近的地方,只摆了一张圆桌。
这便是主位了。
主位之上,此时只坐了三个人。
三个男人。
当然,三名男子之旁,各坐了一名妙龄女子相陪。
老鸨和罗祖荫联袂而行,引着陆潜,直接来到主位就坐。
当座的三名客人,见罗祖荫亲自引着宾客前来,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交谈,抬头望来。
罗祖荫兴高采烈地对三人道:“诸位,我来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新交的朋友,陆潜陆公子。陆兄弟新进迁入咱们定河洲,各位今后还要多多亲近一下才是。”
在座的三人,显然头已听过了陆潜的名头。只是他们,显然不像罗祖荫那样对他尊敬有加,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
那神色似是在说:这是哪位,也配跟我们平起平坐?
罗祖荫一句话介绍完,却碰了个冷场,不免有些尴尬。
老鸨见状,立刻凑上来,娇笑一声,说道:“陆公子新来咱们定河洲不久,跟各位爷们都不太熟悉,还是让我先来介绍一下吧。”
在座的三人,年龄最大的一位已经年过六旬,须发俱有些花白,老鸨便从他先介绍起:
“这位是城北柳家商号的柳老爷。柳老爷在咱们定河洲城开了三十多家商铺,是咱们这城里的头号巨商,跟罗老爷当真是珠联璧合呢。”
罗祖荫主营的是河运,负责货运运输;这位柳老爷则是开商铺的,负责货物售卖。
这两个人,说一声珠联璧合,倒也不算过分。
老鸨说完,伸手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咱们柳老爷跟罗老爷,两家如今已结了秦晋之好,已是一家人了呢。”
原来这位“柳老爷”是罗祖荫的亲家翁。
然而,老鸨热情的介绍了一回,这位柳员外却始终阴沉着脸,没有露出丝毫喜色。
只是象征性地跟陆潜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了。
在今天这喜庆日子里,柳员外作为罗祖荫的“亲家翁”、自己人,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并不开心。
这让陆潜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既然对方态度冷淡,陆潜自然也没必要跟他热情,同样只点了点头。
第二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名叫方乔年,却是本县的县丞。
县丞,虽然名义上是一县的二把手,但实际上是一个“预备县令”。
正式县令在时,他就是一尊泥塑菩萨,虽然号称县上第二号人物,却是没有任何实际权力,对县上的大小事务更没有裁决之权。
只有当县令因为种种缘由、离开职缺时,县丞才会转正,署理县正之职。
而县令健在之时,他便只能一直“预备”着。
这个职位,在一县之中,不免有些尴尬。
这位方县令,也一如他的职位一般,不热不冷,不阴不阳,却反倒比罗祖荫的那位亲家翁对陆潜的态度更好。
最后一位,却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名叫路富文。
这路家,是定河洲首富。路富文,则是路家的嫡长子。
这路富文,一脸的傲气,只顾与他身旁的女子调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这位路员外,并没有给罗祖荫这个面子,只派了个儿子来应景。
很显然,路家并没有把罗家放在眼里。
罗祖荫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笑容,只有瞧向路富文时,目光之中,才在不经意间闪过一抹阴霾。
等老鸨介绍完了,罗祖荫直接拉着陆潜,让他坐在自己左侧,然后冲老鸨使了个眼色。
老鸨微微一点头,然后冲旁边一招手。
少倾,便有四名身穿轻纱薄衫的绝色女子,款款而来。
看到这四名女子到来,县丞方乔年立刻收起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竟放出光来。
而路富文,同样也抛弃了身旁的女伴,向新来的四名女子行起了注目礼。看起来,似乎有想要换一个女伴的冲动。
就连年过六旬的柳员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都舒展了些。
罗祖荫对陆潜笑着介绍道:“这四位,是熙春楼的头牌。陆兄弟,你不必客气,尽管挑选。”
路富文听了,脸上露出意外之色,一脸诧异地看向陆潜,然后又看向罗祖荫。神色间,似乎颇有不善。
罗祖荫则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哼”了一声。
老鸨很配合地介绍道:“这四位,是我教养了多年的女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正所谓才子配佳人,跟咱们陆公子相配,倒是很配呢。”
路富文和陆潜都是“lu公子”,同样是年轻人。老鸨这么一说,俨然暗贬了那位“路公子”一把。
而这位公子哥,显然不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主,听见老鸨的话,脸上登时便有些挂不住,一张脸不由得拉了下来。
罗祖荫暗瞥了路富文一眼,然后对陆潜笑道:“这四位姑娘,可都是青倌,卖艺不卖身的,连我都碰不得呢。陆兄弟,今晚能不能拿下,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哦?”
陆潜有些意外。
他对青楼并不太了解,越是这种牌面大、档次高的青楼,其镇楼的头牌越是遮遮掩掩,轻易绝不会献身的。平常只是弹奏一曲、或是舞动一支,引逗得一众富家公子流连忘返,如痴如醉,却偏偏又吃不到嘴里,干着急。
即便是以路富文的身价,除非舍得血本出来,不然也只能干看着。
当然,他就是想舍出血本来将这四位姑娘搞到手,自己怕也没这个实力,还得先被老爹打折了腿。
这熙春楼的老板,论财力或许比不上路、柳、罗三家。但要真论起“实力”,只怕他们这三家还不够看。
四位姑娘面向陆潜,依次福礼,开口道:
“奴家如月。”
“奴家如花。”
“奴家如意。”
“奴家如烟。”
“见过陆公子。”
老鸨在介绍这四位姑娘时,只介绍其才艺,对相貌却是只字不提。概是因为这四位,身材样貌虽各不同,却无一不是绝佳,根本无需多嘴介绍。
就连陆潜,虽然前世在“屏幕”上见惯了各种“美色”,然而此刻四位天然的绝色出现在眼前,不由得也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罗祖荫察言观色,刚刚便留意到,陆潜在听见“如花”这个名字时,神色一动。
他心中了然,立刻冲老鸨使了个眼色。
然后,如花姑娘便款款而前,向陆潜走来。
其余四位姑娘,则对众人鞠了一躬,就要退去。
“嗯?”
陆潜一怔,心道:“我靠,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就在这时,门口迎宾之人,突然高声喊道:“林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