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河、洛以东之门户,南朝直面魏国之军事重镇,辖下成皋、荥阳、密县、京县,并代管洛邑之巩县。
彭城到荥阳,八百里地,沿途道路还算平整,奈何冬春之交雪落频繁,刘义真一行即使全部骑兵,走走停停也在半个月后才到达。
这一日雪后初晴,日光冷淡,刺骨的寒风卷起地上未化开的雪花,漫天飞扬。
戍守虎牢的司州中兵参军,荥阳太守毛德祖率帐下几位参军,领着数十名亲兵,此时正在荥阳郊外的官道上翘首以盼。
昨日夜间,桂阳公使者前来通报,言桂阳公将于今日晌午前抵达荥阳,命其出城迎接。同时使者还告诉他,桂阳公念河洛未平,司州诸文武辛苦,免去了他们迎接的礼仪。
临近晌午,官道与天际交汇处,千余骑兵护卫着刘义真车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远远看到迎风飘扬的‘宋’字大纛,毛德祖不敢怠慢,连忙率领手下人迎了上去。
骑马走在骑兵前头的毛修之、傅弘之见到策马而来的毛德祖,赶紧上前见礼,并引他与朱超石、段宏、刘钦之三人见面,寒暄过后,毛德祖径直朝骑兵中央的刘义真车架而去。
“桂阳公,龙骧将军、荥阳太守加京兆太守,毛德祖毛中兵到了,此时正在车架外候见。”
车厢内,正批阅劄子的刘义真听到谒者地通禀,赶忙放下手中的毛笔,整了整衣衫道:“请毛将军进来!”
“诺!”
毛德祖,本为符秦子民,符秦末其父祖被贼寇所杀之后,便带着全家南渡江表,投奔到了当时还是北府将领的刘裕麾下,成为刘道规帐下参军。
义熙八年征西大将军刘道规病故,毛德祖转任太尉行参军,此后随刘裕征战四方,立功无数。
刘裕北伐姚秦,毛德祖为刘义真安西将军府参军、冯翊太守,后又代刘遵考镇戍蒲坂。
长安失守,毛德祖回到彭城,刘裕本想让其出任刘义符世子中兵参军。
奈何刘义真嚷着要镇守司州,为了保证自己这个第二儿的安全,刘裕只好让毛德祖在彭城修养了一段时间,确定了刘义真镇守洛阳之事,便让其先行往虎牢戍守。
此时西有金墉城之王康,东有毛德祖这样擅于守城之大将,刘义真镇守洛阳便没了后顾之忧,再加上随同刘义真驻守河、洛的两万大军,即使关中之事在河、洛上演,也可保证刘义真安全无虞。
对于毛德祖这样的老将,刘义真打心眼里佩服,自然礼遇有加。
很快一身戎装的毛德祖便进到了车厢,朝着刘义真拱手行礼道:“下官毛德祖,见过桂阳公!”
刘义真站起身,拱手还礼道:“将军免礼,请坐!”
待毛德祖坐定,刘义真开口问道:“将军镇戍虎牢月余,索虏可有异动?”
“禀桂阳公!”
毛德祖答道:“自十日前收到桂阳公传来的命令,下官便加强了对虎牢关的防御,并密切监视索虏动向。”
“连日来除于粟磾常率骑兵游于芒上,索虏河内之驻军未见有异常调动。”
刘义真点点头道:“索虏虽未有异动,亦不可掉以轻心。此次镇戍洛阳,我准备将司马家几个亡命徒一网打尽。”
“不过,这几人为了所谓的‘反宋复晋’之大业,与索虏当有联系。”
“阿父北伐姚秦,曾向索虏借道滑台,当时索虏驻守滑台的守将尉建害怕阿父的威名,弃城而逃,滑台因此重归我朝。”
“然索虏对滑台觊觎之心不死,特别是拓跋嗣继位以来,拔贤任能,内迁民众,整顿流民,抚恤百姓,北伐柔然,短短十年间其国力愈发强盛。”
“如此强敌定然时刻关注着我朝动向,无时无刻我朝任何变动都有可能成为其南下之机会。”
“司马家几个亡命徒,手下虽多为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但是人也不少。我若率兵平叛,河、洛定然大乱,魏人恐会借滑台生事,所以将军防御虎牢,肩上的胆子可不轻。”
“桂阳公放心!”
毛德祖语气坚定地说道:“您平叛之时,下官定保虎牢无虞。至于滑台有王将军在,索虏除非倾国之力,否则想要取滑台绝非易事。”
“倒是洛阳城那几个司马家的亡命徒,这段时间调动频繁,可能是知晓了桂阳公率大军出镇洛阳之事,这几日他们于驻地外大修工事,似乎准备长久抵抗。”
“长久抵抗?”
刘义真面露轻蔑之色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若非担忧北岸的索虏,我不会命令大军于巩县驻扎。”
“驻扎巩县,除了威慑司马家几个跳梁小丑,主要是想看索虏之反应。”
“镇守河洛,治理河洛,一旦实现,必然会改变我朝与索虏甚至是拂拂人之间的平衡!”
“以拓跋嗣的眼光,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这也是我让您,还有王将军,姜将军务必守好三镇的原因。”
“当然不论各方反应如何,一旦时机成熟,我都会将司马家几个亡命徒一网打尽。”
“我明白桂阳公的意思!”
毛德祖稍作沉思后道:“如此,下官便遣使去滑台和碻磝,三镇同时加强防守,定能阻遏索虏,为桂阳公平定河洛争取时机。”
刘义真点点头表示同意。
“桂阳公,还有一事下官需向您禀奏!”
毛德祖轻声说道:“您在信中交代下官密切注意司马顺明和司马文荣的东向,已经有眉目了!”
“说说!”刘义真听得顿时来了兴趣。
司马顺明和司马文荣两人之间的矛盾,很大程度上将成为他平定河洛的关键。
“从各方汇集的消息来看。”
毛德祖说道:“司马顺明在得知邵平投靠司马文荣之后,除了加强自身防御,还通过帐下游侠,花高价招募了五名在关中与河洛间有名的侠客!”
“这些人此前多有人命官司在身,且个个武艺高强,据说都有以一敌百之力,若用作刺杀确实存在极大的威胁。”
“司马文荣、司马楚之、司马道恭得知以后,也从各地秘密招募了一批江湖侠士,似乎是在为某种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哼哼!”
刘义真冷笑一声道:“司马家百多年就这德行,内斗从未断过。我是真希望他们闹得越凶越好,最好兵戎相见!如此我们平定河洛所花时日将更快,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