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拳头比人大,形势比人强。在商舞阳强势打压下,以刘天王和黄山为首的其他人只能低头服从。当然了,商舞阳也许诺了好处,如果他们拿下嘉兴,刘天王和黄山就是所谓义军里的二头领和三头领。嘉兴城里的好处全部归他们分配,商舞阳一文不取。
天色已晚,大军不可能行动了。这时代很多人有夜盲症,严重的晚上和瞎子没啥区别,所以只能第二天一早出发,争取第三天能到达长安镇。
赖子住在了商舞阳营地里,外面有人保护他。所谓保护,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怕他跑了。为了让他宽心,还送了一个小娘给他暖被窝。这可把赖子高兴坏了,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将明才胡乱睡了一会。
商舞阳将队伍分成三批,前锋五千人,中军三万人,后军两万人剩下一万人留在嘉兴营地里看护家小辎重。
大军浩浩荡荡向西进发,走了约莫三十多里地,队伍已经被拉得老长。原本像模像样的队伍,中军已经接上了前锋的尾巴,后军居然还在营地里没有出发。
带领前锋的将领是商舞阳的亲信,名字叫郭大。此人生的孔武有力,手里抄着一把大铡刀,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其实此人半分武艺都不会,只是力气大一些罢了。
尽管带路的赖子心里对其鄙视不已,表面上却是极尽巴结之能,嘴巴仿佛抹了蜜一样。
“郭大哥,瞧您手里这家伙,怕不得要三十多斤吧?我听说当年关羽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也不过三十六斤,与您这把铡刀也差不多。”
郭大听了很是得意,嘴里还晓得谦虚,“是吗?我到是不晓得。”这时候三国的故事还不普及,远没有后世那种家喻户晓,可关羽的大名知道的人很多,毕竟他的事迹太有名了。
“怎么不是呢?我在临安听说书人讲的。郭大哥,您手下这三千人是咱义军里最精锐的吧。”
郭大嘿嘿笑道,“最精锐倒不是,刘天王手下五百重甲才是最厉害的。不过要是我也有重甲,哼哼,他们就不够看的。以前我们两个盐场之间也打架,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我们。”
“哦?你们之间也打架?为啥啊?”
郭大歪头将铡刀换了一个肩膀,“还不是为了贩卖私盐么。对了,还要走多久?”
赖子朝前面仔细观察了一会,惊喜道:“快了,前面那个镇子就是长安镇了。要不大军先休息一会,我带人去打探一下?”
部队昨天走了一天,今天又走了大半日,早就疲惫不堪了,如果冒冒然闯进镇子,到时候税船跑了可就不划算了。
郭大喊过几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声,然后对赖子说道:“他们几个跟你去,如果税船还在你们就赶紧回来报信。”
“得嘞。”赖子也爽快,带着几个人就往镇子上走,郭大则指挥军队躲进路旁的林子里隐蔽休息。
赖子走在路上其实心里有些慌的,所谓长安镇有税船其实是假的,只是为了将商舞阳的军队调出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乱军过了海安就应该进入了包围圈,结果太太平平走了一天半,啥事没有。也没人来联络他,你说他慌不慌?
好在沈欢做事细致,任何可能都有预案准备,所以赖子接下去就要进入长安镇找人接头。
刚走进镇子,他就看见花十娘穿着一身老妇人的衣装迎面走来。赖子心里欢喜,却不知道怎么自然接头,后面跟着几个汉子呢。
正当他还在想办法,花十娘转身进了一间铺子,进门时候左手扶了一下门框。这是虞山时候他们的暗记,意思就是消息在左边。
赖子没有停步,走到左边一个巷口,里面钻出几个孩童来,一头撞在赖子身上。赖子身负武功,下盘极稳,几个孩童跌作一团,那撞在赖子身上的孩童摸着脑袋大哭起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还未等赖子等人反应,巷口旁边的店铺里面便出来几个妇女,劈头盖脸就骂,“哪里来的贼厮,怎么欺负小孩呢?”
“哎,怎么说话呢?是这几个小孩自己撞上来的。”赖子身后的汉子开口叫屈,赖子倒是省事了。
“我眼见就是你们撞的,居然还耍赖?看你们几个贼眉鼠眼的就不像好人,可是要拐带我家孩儿?”妇女们估计也是撒泼惯了,看到这几个都是外乡人,于是便满嘴胡诌八扯起来。
几人吵了几句,赖子赶紧伸手拦住,“对不住几位娘子,是我们走路急没看人,这些钱拿去给孩子买些零嘴,就算我们赔罪了。”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十几文钱递过去。
花十娘从妇女身后转出来,嘴里不依不饶,“叫大夫来给孩子看看,莫要伤着了。”
“就是就是,叫大夫来瞧瞧。”妇女们扶起孩子,伸手拍打他们身上的灰尘,转着圈查验孩子伤情。
赖子陪着笑,又拿出几文钱添上,“孩子就摔了一跤,没啥大事。左右是我们不对,嫂嫂们原谅则个。”
花十娘伸手接过钱,看了几眼,这才说道:“罢了罢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走路看着点,赶去投胎么?”
赖子拦着要发飙的几个汉子,点头哈腰赔罪,“是是是,是我们不对。”说着话拉着几个不情不愿的汉子举步便走。
“赖子,凭啥赔钱啊?”有汉子依旧不依不饶啰嗦,被赖子拦住,“得了,忘记我们来干啥的了?”
几个汉子这才闭嘴不言了。
长安镇运河码头,停泊着几十艘船,船上有士兵站岗,岸上还有一些士兵散乱坐着闲聊。
不远处,赖子眉头邹成一团,“奇怪,怎么换了一批士兵?”
“啥意思?”有汉子没听明白。
赖子指着士兵悄声说道:“与我前两日看到的士兵不是同一伙人,船也不一样了。不行,得找人问问。”
那几个汉子脸色不太好,“啥意思?这些船不是税船?”
赖子没说话,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街口有个摆摊的汉子,于是便走了过去,“这个哥哥,借问一下前两天停码头上的船去哪里了?”
那汉子朝码头看看,“他们啊?听说秀州有人造反,运河不太平,他们回临安了。”
“那这些船是干嘛的?”
“他们啊,运粮的。昨晚刚到,也是临安方向过来的。”
赖子谢过汉子,走到一个巷口停下,“哥几位,那些税船回临安了,现在只有这些运粮船了,这如何是好?”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那领头的汉子无奈说道:“能怎么办?没钱有粮食也行啊,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赖子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出了镇子在树林里找到了郭大,将事情与郭大说了,郭大便跳了起来,“直娘贼,怎么就回临安了呢?现在如何是好?”
赖子一摊手,“税船回临安已有一日,现在追也来不及了,索性抢粮吧?几十条船的粮食,够我们吃一个月的了。”
郭大一拳打在树干上,碗口粗的树一阵摇晃,“也只能如此了。传令全军出击,把船都扣下来。”
郭大带着军队冲进镇子,码头士兵来不及划船,纷纷弃船逃跑,倒是让想大开杀戒的义军们望尘莫及。
整整三十几艘船,上面全是满满登登的粮食,而且都是刚下来的新粮,让恼火不已的郭大气顺了不少。毕竟现在军队粮食有些紧张,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一个月不止,多少也算是立功了。
等商舞阳到达长安镇的时候,天色已晚。
郭大已经为大军烧好了晚饭,都是将缴获的新粮。香喷喷的大米饭吃到嘴里,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虽然没有抢到税船的铜钱,抢到了粮食也算不错。至于铜钱,等打下临安,还是他们的,只不过晚几日罢了。
商舞阳约束部队不准进入镇子,除了控制码头的五百人,大军在镇子的东面找了空地驻扎。
镇子里的百姓为了迎接大军的到来,倒是送来不少慰劳品,酒肉饭食都有,特别是当地有名的黄酒,运来十几车。
大军分批吃好饭,布置好警戒哨,大营慢慢停止喧哗,陷入寂静。绝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层草就当床了,一时间旷野里鼾声四起,只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
天空银盘似的月亮开始东斜的时候,赖子缓缓张开了眼睛,地面传来轻微的,几乎不可觉察的颤动。环顾四周,周围还是鼾声如雷,火光中,只有远处有些人影在走动。
摸着黑慢慢起身,朝旁边的篝火爬去,耳朵里面大地振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黑暗中,陆守义手持大枪,带着二百骑兵沿着管道慢跑,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已经清晰可见。马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将近两里路的热身,身下的马鼻喷着白雾,显然已经热身完毕。
星星点点中,一团火光陡然亮起,不一会就冲天而起,火势越来越大,把个半空点得大亮。
陆守义嘴角露出笑容,大枪朝天举起,然后落下,往前一指,“冲阵!”
马蹄声骤起,轰隆隆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乱军营地因为大火变的纷乱吵杂,在声浪的掩护下,马蹄的动静被掩盖了。
终于有人感觉到不对劲,慌乱中转头朝黑暗处望去,眼睛陡然睁大。
数不清的黑色幽灵从暗夜中冲出,当前手持大枪的蒙面甲士在他还没有发出惊呼的时候,大枪戳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迅速拔出。尸体还没有倒地,就被后面暗夜幽灵的马蹄踏成了一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