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的一万石粮食送到了,暂时没有了缺粮之忧。可几天后传来一个坏消息,平江府常平仓深夜失火,水龙队全力灭火,终究因为火势太大,常平仓被大火夷为白地,仓中粮食颗粒不存。
平江府知府乌传孝大哭一场,向朝堂递交了自罪书,然后大门紧闭,闭门思过。
郓王赵楷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无奈之下传信临安府,江宁府,要求两府借粮支援。
沈欢还没有反应,昆山城外一处农庄被一群暴民袭击,农庄物资被一抢而空,最后也是一把火,把个诺大的农庄烧了个干净。等岳林带军队赶到,只看到冲天大火,暴民们早就四散而逃,一个也未曾抓获。
据农庄生还者描述,夜半时分,约有二三百人高喊杀朱勔,好过年的口号冲进农庄,见人就杀,凶悍异常。守护农庄的朱家护卫队猝不及防,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朱勔听闻消息,暴跳如雷,派出手下四处打听,居然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后来有村民汇报,看见那伙人深入芦苇荡不见了。
由此推断,那些暴民应该是隐藏在芦苇荡里的土匪流民,这些人一直是官府极其头痛的存在,数次派军围剿都没成功。即便是沈欢手下的厢军连续作战一个多月,也不过抓了一千多人,杀了一百多个。要知道太湖,虞山,长江沿岸,海边,数百里芦苇荡,据说里面土匪流民至少有数万人。
一时间除朱勔,好过年的口号在平江府到处流传。
没过几日,朱家在苏州城外的农庄再次遇袭,这一次据说暴民有数千人。农庄护卫队数百人团灭,农庄里所有物资被抢。等平江府派人去查勘,现场惨不忍睹,除了护卫队和农庄里的一些人,暴民还丢弃了几十具尸体,可见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这一次朱勔被吓坏了,虽然他手下有数千武装,可这些人欺压百姓绰绰有余,对付暴民那就不够看的了。因为平江府厢军被沈欢调去昆山,江南东路禁军岳林的的部队也被调走,守护平江府的只有城门守卫和乡军这种地方民兵,这让闭门思过的乌传孝也吓坏了,接连封闭平江城三天,不准任何人进出。
郓王赵楷命令沈欢率领禁军回援平江城,得到的回复是昆山缺粮,难以开拔,要平江府速速运送粮食。
朱家,朱勔已经打碎了几个茶碗,地上一地碎屑,却无人敢上来清扫。
乌传孝也是阴着脸,坐在旁边不言语。
“啊呀,你发脾气有什么用?平日里养了这么多人,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顶用的。那沈欢也不是个东西,十天前不是刚送去一万石粮食么?如果不是他调走厢军,这些乱民能如此猖狂?”
“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把军队赶紧调回来才是正经。沈欢不是要粮食么?给他,不过他要带兵围剿这些乱民,不能再出事了。”朱勔是真怕了,农庄里面的护卫队可是他这几年养的私兵,里面还有他招揽的江湖高手,居然被流民杀得干干净净,可想而知这群流民土匪有多可怕了。
最让他恐惧的还不是流民的战斗力,而是最**江府到处流传的一句口号,杀朱勔,好过年。他在江南地区作恶多端,无非是仗着自己有皇帝撑腰,手下数千私兵。加上朱冲是江南首富,这些年搜刮的财富不计其数,江南官场几乎一半都被他收买了。
现在遇到流民居然爆发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他能不怕么?更怕的是暴乱的消息传到京都,皇帝会不会牺牲他以平民愤,这事都是吃不准的。
朱冲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乌传孝,“乌知府意下如何?如果暴民作乱不能及时清缴,酿成更大规模的乱子,我们朱家有皇恩庇护,有蔡相回护,当会安然无恙,可乌知府这里就说不定了。”
乌传孝长叹一声,“老大人也不要吓唬我。如今你我都在一条船上,应该同舟共济才是。给我五万石粮食,我去找沈欢说话。他现在是经略使,军队都在他手里,他有责任平息暴乱,否则朝堂那里他也不好交代。”
“行,你派人去城外六合农庄取粮,让沈欢速速出兵。你告诉他,只要平了暴乱,我再捐五万石粮食给他。”朱冲是个当机立断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抓住蔡京来平江府的机会,花重金搏得蔡相欢心,才有了他们朱家的今日。
朱勔想说话,却被朱冲瞪了回去。气急之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朝外面大喊:“都死绝了?还不进来收拾收拾,养你们这群废物,不如养条狗。”
乌传孝暗自摇头,朱勔这人对下人也如此刻薄,可见将来如果失势,必将没有好下场。
昆山竹园,沈欢忙完公事,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麾下二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棉花耕种等各种事情已经让他忙得团团转,现在又出了暴民作乱的事情,更让他千头万绪,天天忙到深夜。
刘兰君收拾好东西,看看准备上床的沈欢,突然问:“现在粮食不够三天的,你倒是不着急啊?”
“怎么不着急?不是有句话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么?我这叫沉稳,有大将之风。”沈欢哈哈一乐,一屁股坐在榻上,“你还不赶紧出去?是打算今晚侍寝么?”
刘兰君呸了一声,“想的美,老老实实睡你的觉吧。明天第六居住点竣工,曾指挥还指望你去参加典礼呢。粮食的事情你好好盘算一下,别到时候出乱子。”
“粮食不成问题,郓王已经去临安府和江宁府借粮了,估计明后天就能到。就算不到,我们从秀州采买的粮食明天也到了。”
刘兰君这才放心,“早点睡吧。”出门后,将房门关好,对着门口站岗的王志吩咐道:“明日别忘记叫醒他去参加典礼。”
王志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刘小娘放心。”
沈欢脱去衣服,钻进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太累了,身边缺乏得力的人,事必躬亲,不累才怪。不能学诸葛亮啊,会活活累死的。
梦里,苏小小穿着粗布衣服,一副农妇打扮,缓缓朝他走来。
沈欢很是开心,迎了上去,不料苏小小手腕一翻,一把匕首顶在他的喉咙口,冰凉刺骨的寒气刺激到皮肤,顿时泛出密密麻麻的小凸起。
沈欢一惊,刚想动,头被按住,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实点,否则要你的命。”
这不是梦!
沈欢睁开眼睛,喉咙处冰凉一片,一只手按在他太阳穴上,把他的头按在一边不能动弹。
“你是谁?想做什么?”他的头侧着,所以看不见那人,沈欢只能小声问话,却不敢妄动分毫。
耳边传来那女人的低微声音,因为靠的太近,嘴里喷出的热气弄得他耳朵痒痒的。“农庄是你派人袭击的对吧?那些暴民是你找来的对吧?别否认。太湖花臂天王姚九,虞山花十娘,千佛寺石宝,湖州双刀李挺,都是你找来的吧?”
“攻击平江府农庄的其实是你的手下岳林,其他几个人只是帮凶,对吧?沈欢,你为什么要对付朱勔?你一个经略使是他的对手?”
“怎么不说话?”
沈欢眼睛眨了眨,压着嗓子道:“刀子顶着喉咙呢。”
喉咙处刀子往外让了让,沈欢才大口喘了几口粗气,“你是谁?”
那女人哼了一声,“你管我是谁?你只管回答我,你为何要对付朱勔?”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否则你杀了我我也不说的。”
“那你就别说了。”
沈欢感觉刀子在动,连忙说道:“我说,我说。是官家,是官家要取朱勔性命。”
那女子身体一颤,沈欢立马感觉到咽喉有一丝疼痛,慌忙道:“小心刀子。”
好一会,刀子似乎离开了咽喉,耳边传来那女子声音,“朱勔为官家搜罗奇花异石,甚是得宠,官家怎么会取他性命?”
“朱勔仗着圣誉胡作非为,敛财无度,官家早有耳闻。朱勔迫害百姓甚巨,有传言有人在暗地里勾连准备造反。官家因为他搜罗花石纲有功,明着不好办他,所以就命我暗中行事。”沈欢现在说谎水平极高,话一出口,自己都信。
那女子没有说话,沈欢也看不见她,于是又问:“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子悠悠道:“你本是江宁一个商贾,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经略使?”
“那还不是我上面有人么?官家宠信郓王,郓王又赏识我,加上我能帮他清减厢军,所以就给了我经略使做,其实我真正的官职是皇城司亲事官指挥。皇城司你知道么?天子亲军,保护皇上的。腰牌在架子上的盒子里,不信你自己去看。”
那女子不说话,房间里陷入沉寂。
当沈欢心里越来越慌的时候,那女子开口了,“官家是要杀朱勔么?”
沈欢眼珠转了转,“没有明说,不过杀了总比不杀好。”
“为何?”
“我总不能留后患吧?万一将来他重新得势,我岂不是天天要防着他报复我么?”
那女子又不说话了,不过压在沈欢脸上的手收了回去,这时候沈欢才觉察出那女子一条腿压制了他的双腿,是以半抱的姿势控制着他。
“你是谁?当然了,你不说也不要紧,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杀柳明轩全家的就是我,你不是也找了我许久么?”
沈欢这次是真的感到害怕了,特么告诉我这个是准备哪样?让我做个明白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