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宫青葵园内,青易闭目躺在床上,周身的可怖伤口已经尽数被包扎好。这时,他听见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
于是他想从床上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喘息声。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他有些期待地抬起头,长发柔软地披在绷带缠绕的肩头,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该不会以为是黄主吧?”来人是黄卫,看见他这番样子,便似笑非笑地轻蔑道:“别装了,你以为黄主看不出来吗?”
“她虽然没来,但派你来了,说明她还是记挂在心的。”青易刻薄地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不管你是自作聪明还是自作多情,我来只是想警告你,把你的心思收一收,要是越了什么不该越的雷池,我会让你付出代价。”黄卫这番警告其实是很有分量的,他一向很“务实”。
“我只知道,黄卫大人是黄主身边最‘忠诚’的护卫。”青易在说后几个字的时候,格外加了重音,讽刺之意非常明显。
“所以,我更有可能除了你。”黄卫靠近青易,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要不就现在,如何?”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从外被打开了,黄裳走了进来。
青易在黄卫看不到的角度颇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对黄裳说道:“黄主放心,我没事儿,很快就能恢复,劳烦您亲自来看我。”
黄裳嘴角微钩,说:“谁说我是来看你的?别太自作多情了。”
青易笑容一滞,随后又挤出新的笑容,说:“那黄主可是有何吩咐?”
“黄卫,圆场那边有了新的线索,你亲自去。”黄裳对黄卫吩咐道。
“黄主放心,这次不会让您失望。”黄卫立刻领命离开。
青易咳嗽了几声,脸上露出了不健康的潮红,这一次他的伤也的确是不清,随着他的咳嗽,有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渗出:“黄主请回吧,我这番样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别装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潜伏在我身边到底图谋什么,但你我都清楚,我和你没有什么真情可言。”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黄裳有些恼火,随手拿起桌上的药碗,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当着他的面倒入了药碗中反复搅拌,直到彻底融化,然后递给他说:“好啊,那便证明给我看。”
“我的手……不太方便。”青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因为被拔掉指甲的原因,这时都被白色绷带紧紧地缠着,的确是不太方便。
“我亲自喂你,省得你耍小聪明。”黄裳随手扔掉勺子,直接抓起他的下巴,拿碗灌了进去。
青易被呛了几口,但还是都将药咽下去了,断断续续地说:“多、多谢黄主赐药。”
这时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是玄殷。
黄裳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回头看去,说:“你怎么来了?”
玄殷这才跨步走进来,很是从容地说:“青易的事我听说了,事关重大,当然要来看看。”
黄裳没有说话,只是从床边站起来,然后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好整以暇地说:“那就帮我好好看看。”
“参见玄主。”青易平静地打了个招呼,身子却没有动一下。
“你这可不是什么拜见家主之礼。”玄殷微笑回复道,然后就那样随意地伸出两根手指,扣住了青易的脉门,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看病的大夫。
“我的伤无碍的,怎敢劳烦玄主亲自诊脉?”青易想要抽回手,却被玄殷紧紧地按住了脉门,根本无法动弹。
“别乱动,我怕错杀了你。”玄殷说得轻描淡写。
青易不敢再有丝毫动作,他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受到别人威胁恐吓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在面对玄殷的时候,他的心中总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却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到底哪里不对劲。
玄殷透过青易的脉,看到了很多。他虽不是丹青,没有一双洞察万物的慧眼,但以他的医术,的确看出了青易的不一般。普通的大夫或许看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但他可以,因为他曾经意外发现另一个与他很像的脉纹。
“怎么了?”黄裳注意到玄殷的异常。
“他的恢复能力之快,生平仅见。”玄殷说:“从他的残余伤势来看,可以推断出天狼所用的招数和力度,届时我说与黄卫,以备日后所需。”
“我可以将那日我们交手的情状都演示出来。”青易立刻说道。
“那你要好好演示,也好与我的猜测印证一番。”玄殷语调柔和,却暗含警告。
“玄主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任何隐瞒。”青易说:“等我伤势痊愈,愿意率军再度前往密林,直捣天狼秘营,我知道在密林中辨别方向的秘诀。”
玄殷眼神一暗,说:“宁老大刚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就找到了能代替他的人,黄裳,我们倒是幸运得紧。”
“的确,说到底,宁老大怎么死的,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风临杀了他,但很明显她只是受人之托。”黄裳说道。
“风临么?青易,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人刺杀青老的?”玄殷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入了这里,然后笑着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们是朋友吗?”
青易心头一惊,不禁感慨,难怪五大神主中的玄殷一向低调,却从未有任何人敢轻视他,“我怎会与她是朋友?”
“看来你与她很熟。”玄殷说,然后轻轻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脉门,说:“怎么紧张了一下?”
“我在密林中见过她。”青易终于已经想好了如何应答:“当时,我看见她即将被天狼带领一众手下围杀,我虽不认得她,却猜到了为首那个狼头面具的人是谁,便在暗中出手为她挡了一挡,她因此才在天狼的手下逃过一命,便算欠了我一个人情,而我的伤也是在那时受的。所幸,天狼在与风临交手时受了不轻的伤,我才得以逃得一命。后来在密林中再见风临,她答应带我出来,并为我做一件事。”青易这一份叙述真假参半,倒是让人暂时找不到什么破绽。
玄殷不置可否,只是顿了一下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相,那你刚刚慌什么?你在隐瞒什么?”
青易看起来有些难为情,终而说:“风临说,达成交易后,只当我没见过她,这也是我一直隐瞒的原因,只是如今事关重大,我也不好再瞒下去。”青易如今对人说出当时的情状,倒的确显得有些不光彩。
“那照你说法,天狼和风临曾有生死之战,为何风临又会为他杀了宁老大?”玄殷问道。
这个漏洞很明显,但是对于黄裳和玄殷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漏洞才更加可疑,有了想不通的关节,反而能让他们更加相信青易的说法。
所以这时青易颇为苦恼地摇了摇头,说:“我亦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青老之死和青主遇刺两个罪名,足够千刀万剐任何一个神族。黄主打算如何处置他?”玄殷收回了一直按在青易手腕的手指,这时特意叫了一声“黄主”来询问。
“黄主,青易愿意戴罪立功,请您相信我。”青易立刻祈求道。
“谁知他的‘戴罪立功’是不是天狼的圈套,殷,刑罚律法你更熟悉,你既然问了,人就交给你便是。”黄裳随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对你心思不纯,我怎好随意处置?”玄殷笑着反问,就像是在看戏一般,但说出的话却足够让人心惊。
“的确,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境况,还真没有人像他这么大胆,敢对我动心思,殷,他可是在觊觎你的夫人。”黄裳也毫不示弱。
“依我看他身手不错,留着也有用,要不留在皇宫内,净了身给你做个‘内侍’如何?”玄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青易。
青易咽了一口口水,他实在没有想到话说着说着就到了这个地步,此时的他冷汗直冒,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青易尝试着调动自己身体内的内力,却发现竟然丝毫力气都没有了,这才想起刚刚黄裳给自己灌的药。若是没运功倒是还没发现,这稍一牵动内力,便意识到自己竟然内力尽失!
这个世界明明没有人使用内力,怎么竟然会有如此药物?黄城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就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废人,他实在是有些窝火。若是反抗,且不说自己现在只能任人宰割,那之前所费的所有努力就都付诸东流;若是接受……怎么可能?
但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了,于是他故作悲戚,同时带着无限悲愤:“黄主当真要如此吗?”
“我不在意你对青主之位动什么心思,但我是什么人,岂是你能招惹的?”黄裳面带嘲讽地说。
“你们青家的人不仅胆子大,还格外会做‘绿’帽子啊。”玄殷站起身来,背着手对青易说。
“只要能留下来,我可以放弃一切。”青易闭上了眼,说出了这个决定后,整个人显得无比颓然。
玄殷没有再说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推门而去,只是走到门外,方才又回头看了一眼: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当日在密林时,他曾经跟在风临身边,是风临的人吗?到底想要什么呢?想要青主之位?那以他的能力大可不必如此。想要黄裳?那又岂会同意这样的要求?何况哪有这般突如其来的情感。
若他与风临能力相当,那便可以自由进出密林,届时找到藏兵之地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密林中的瘴气难解,这些黄城的士兵一时半会儿绝对破解不了。
玄殷觉得,或许这个问题不如在风临的身上更容易找到答案,那现如今最快的方式,无疑是通过玄阳。
“你中了我的毒,便只能受我控制,不要再试图做出越界之事。”黄裳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青易松了一口气,直到自己可以免于“宫刑”,暂时过关了,不仅暗自咒骂:“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唱的一台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