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城风平浪静,接连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只是在最不起眼的破晓巷多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医馆看着有些寒酸,但是每日却都有络绎不绝的人群。
这是破晓巷的第一个医馆,说来也是心酸,不知过去了多少载,这么大的一条街,竟然从来没有真正开过一家医馆。
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生命的逝去都太多平常,也都猝不及防,他们恐惧死亡,但是也不得不接受命运。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钱治病,也没有人能真的会治病。
“木头儿,啧啧啧,我是真没想到,咱这破晓巷有朝一日能出你这么一尊神。”铁根一边嗑瓜子一边啧啧称叹,只是对木枝的称谓,也不知是在骂人,还是一种尊称。
但是木知却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专心致志地给一个病人把脉开方,然后迅速转身去取药。
这一切都是木知在忙,这时却发现有一味药已经几乎告罄了。铁根看见后,马上说:“放心,都交给兄弟们,这草药我现在已经认识了,我们这就去城外山上采。”
“谢谢你们。”木知笑得很真诚。
“这里的人谁敢接受你的谢谢?整条破晓巷从来没有一段时间能吃这么饱过,还能被你免费治病,我们再不做点啥,那也太没良心了。”铁根粗着大嗓门回答。
“可不就是,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头儿,大伙都跟你混。”木柱笑得很憨厚,然后小声说:“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如今也是背后有大人物的人了,你可是被那位仙子请上马车的。”
谁知木知听了这话却立刻正色否认:“不要误会,我和她之前没什么,这是在玷污她的清誉。”
木知很少这么严肃,众人不觉有些尴尬,这时铁根高声说:“以后无论是人前人后,任何人都不准再说三道四,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也是警告大家,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神族的玩笑是开不得的,都不想活了吗?”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这不仅是八卦的问题,神族高兴了,可以让他们拥有一座医馆,若是不高兴了,随时可以铲平整条破晓巷。
围观的众人纷纷散了,铁根也带着木柱他们外出采药了。
天色将黑,破晓巷就这样逐渐陷入了一片沉寂,木知点燃了桌上的一支仅有的蜡烛,这显得有些奢侈,但他有一些药方没有整理完。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背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高喊道:“求木神医救命!”
来者是一个散发着青色光晕的年轻男子,背上背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女子奄奄一息,看起来情况非常糟糕。
木知赶紧为她诊脉,却不觉皱起了眉头,问:“她经历了什么?”
年轻男子欲言又止,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忽然跪在了地上,痛哭道:“我是刚子,她是我的妻子,但是之前与很多女子一同被神族抓走了,就是前段黄主下令惩戒神族的那次,黄主令下,这些女子虽然被扔了回来,却都纷纷逝去,只有我的妻子秀梅还活着,可是这两日就越来越不好了,我听说,那些人死之前就是她这个样子。求神医看看,救救她。”年轻男子不停地磕头,木知扶了半天都没有扶起来,最终说道:“刚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救她。”
刚子仿佛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木知看着昏睡不醒的苍白女子,却第一次皱起了眉头,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或者说这不是“病”,而像是被注入了很多药物。
木知的呼吸有些急促,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因为他渐渐确定,这女子是被用来做了某种药品实验,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这女子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关键是,能不能救好她,他也不能确定有多少把握,尤其对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但他还是笑了,温柔地对刚子说:“我可以暂时延续她的生命,然后一定会找到办法救她。”
“只要能救活她,我愿意付出一切。木神医,救不活也没关系,我可以和她一起去。”刚子拉起秀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有些失神地说。
接下来的几日,木知除了日常救治病人之外,一直废寝忘食地研究秀梅的病,刚子也一直留在医馆里,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木知的确是一个天才,这一天他忽然笑了,久违的两个酒窝出现在了他的脸颊上,刚子有些不敢置信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成、成了吗?”
“只要凑齐这药方中的药,她一定能醒过来。”木知确定地说。
刚子接过药方,却不认得上面的字,只觉得这里面是他的一切希望。
……
……
“二胖师父,两碗面,不要放葱蒜。”二胖面摊来了一个客人,一上来就点两碗面。
二胖正在拉面,听着这声音和这要求,立刻兴奋地转过身:“姑娘,好久不……”但是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却发现见到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清丽女子。
更让他心头一慌的是,对方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明显是个神族,只是她身周的光线忽明忽暗,这意味着她是一个半神。
半神就是画笔用两个神族的血液为墨创造出的生命,会比普通的凡人寿命长很多,但也不能像真正的神族一样获得永生。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不该出现在破旧的破晓巷里,尤其是自己这个简陋的面馆。
二胖师傅不敢得罪,恭谨地回答:“好嘞,您稍后。”
风临微微苦笑,这才想起,自己换了一张脸,连身份也换了,对方如今并不认识自己,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神族贵客。
面好了,二胖师父恭谨地站在一边,随时等着风临下命令,就连小摊上的其他客人,也都纷纷吃好面离开了,哪怕再好奇,他们也不会冒着丧命的危险留在这里。
虽然破晓巷经常有神族光临,但是在人们心中,神族来此,带来的往往是随时可以终结自己生命的灾难,他们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看,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你刚刚好像把我认成了别人?”风临明知故问。
“回神主的话,之前小摊里经常有一位姑娘光顾,也是一个人点两碗面不放葱蒜,只是她好久没来了,刚刚我还以为她回来了,将您错认成她,实在是该死。”二胖师傅胖胖的身子几乎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风临眼中闪过一份不易察觉的苦涩,装作不认识,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两碗面,甚至最后连一滴面汤都不剩,然后满意地擦了擦嘴。
二胖师傅在一旁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她像那位姑娘,但是他不敢多问。
风临说:“你手艺真不错。”
“多谢神主夸赞。”二胖立刻回答。
“他们在做什么?”风临指了指对面的街道上排着的长长的队伍,其中还有几个精壮男子在忙里忙外。
“启禀神主,破晓巷来了一位木神医,不但让整条街都吃上了饭,而且还开了一家医馆,免费给人治病。”
“木知?”风临问,她直到那小子不简单,却的确没想到,对方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怎么做到的,莫不是有什么奇遇?
“正是他……神主怎么知道?”二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风临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了一些碎银放在了桌上,说:“给你结算的面钱,剩下的存在这儿,下次再吃。”
这话一出,二胖师傅眼角有些湿润,他更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姑娘,但是不可能,不一样的两张脸,一个是半神,一个只是凡人,这怎么可能呢?
但风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走向了对街的那个医馆。
来到医馆门口的不远处,她只躲在了一处人们注意不太到的墙角处,但是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里面正在忙碌的人。
只见木知正微笑着给人看病,身边几尺外木板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也不知是患了什么病。
医馆内很热闹,她的耳力很好,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在交流,想要找什么药,却寻遍黄城内外,怎么也找不到。
但她并未在意这些,自然也想不到,因为这些药,最后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风临只是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就此再次消失在了黄城内,不知今夜又将歇在哪里,去往何方。
……
……
入夜了,医馆内再次点燃了破晓巷唯一的蜡烛,微弱的烛光照亮了每一张凝重的面庞。
“这九命藤和龙涎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照着你的画找,根本就找不到,你确定真的有这玩意儿吗?”铁根拿着一幅画,大着嗓门问。
“一定有,我曾见过九命藤,虽未亲眼见过龙涎草,但是我确定是有的。”木知说。
“是不是找不到这两味草药,我就救不活秀梅了。”刚子摸着秀梅的脸颊,喃喃自语道。
“那你倒是说说,在哪儿能找到?”铁根的急性子已经忍不了了。
木知沉默了,他的确见过,但是在神族中见过,如今以自己的能力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该不会是神族吧?”木柱看他这表情,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又说:“现在就咱兄弟几个,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知道你过去一定和神族有关系,不然也不可能又识字,又懂医术。但是现在人命关天,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办法?说出来,是生是死也好给个痛快,别让刚子在这儿吊着。”
大家都看向木知,木知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终于在大家要忍耐不住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明天出去走走。”
铁根和木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虽没说话,但不约而同地觉得:他果然不是普通人,有大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