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菜馆后厨,陈晓骏刚从外头上菜进来,就听见里边“噗通”一声巨响。他慌忙跑了过去,仔细一看,却原来是达微不知怎的,突然脚下打滑摔在水池下了。
这个时候,她手里拿着的一大盆腌笃鲜全部都泼翻在地上。里面的腊肉、百叶、火腿、春笋、猪肉一瞬间都倾倒了出来,汤汁顺着盆面一直往外涌,晓骏肉眼所及之处,几乎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下脚的了。
再看达微,一脸惊慌的坐在那摊子汤汁残液里,身上、腿上,全部都被弄脏了。湿哒哒的水带着一些食物的油渍挂在衣服上是半透明的,她的裤脚一半被扯到了膝盖上。而另一半则不知道怎么被划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来,碎布贴在脚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盆上的拎钩挂在达微的鞋子上,就像是镣铐铐住了她的脚,再加上现场一片混乱的情形,活生生的像一出黑色幽默的荒诞喜剧片。
“诶呀!”晓骏大叫一声,想着摔成这样,达微一样疼极了。他也顾不上手上都是刚才端过菜盘子的油腻,直接上去就要扶起达微来。
可是就在晓骏靠近的一刹那,达微突然抱着头惊声尖叫了起来:“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走开!走开呀!”
晓骏被突如其来的尖叫给吓到了,他愣在原地,一双伸出的手就那么突兀的悬在半空中。这会是落下也不是,收住也不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彼时的晓骏,从达微的眼眸里分明看到了惶恐、悲切、忧伤、无奈,还有深不见底无穷无尽,一眼根本看不到头的深渊与黑暗——那分明是深埋在她心底不可触及的绝望和哀鸣。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让晓骏有些措手不及——达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进了储物仓库里面,把门锁反锁起来,就呆在里头一整日也不肯开门。
原来,餐馆老板最近身体不太好了,突然跟达微暗示,可能德福菜馆年后就要准备先关闭一阵子了。这是达微唯一的工作和收入来源,也是她和儿子得以维持下去的全部希望。
出了德福菜馆,要去别的地方做主厨那是很难得一件事情。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无论是哪边的主厨,哪是那么容易让位的?
想着她与儿子马上要没房子住流落街头,又想着也许年后就要失业了,她与儿子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又要来了。还有哪些孜孜不倦像疯狗一样闻到气味追上来的讨债流氓的骚扰,还有逼迫,种种压力加在一块,达微的抑郁症就不可抑制的发了出来。
平日里总是以一种温和、干练形象示人的达微,这个时候在老忠、晓骏眼里看来,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突然之间她就冷漠、阴森、沉默了起来,凛然的眼睛里满是刀片,充满了谁若接近就会被割伤的风险。
整个菜馆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毕竟营业时间呢,外头食客点单一堆叠在案板上,而主厨不见了踪影,整个菜馆都不可能正常运作的了。谁都没有想到,达微竟然病了,还病得有些严重。
厨房里多了许多窃窃私语和猜测,最后还是老忠面色严肃的小声制止住了这些不该有的讨论。
“有时间就切菜做菜,没看到外面客人等着嘛?平时大厨都白教了?工作都不懂了啊?”老忠一叠声的催促着,很快就把聚在一块闲聊的几个帮厨和配菜赶到一边去了。
别看达微表面上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其实她的心里比谁都要细腻,更是脆弱和敏感的。她一定不希望自己受到过多的关注和讨论。
因而让所有人学会闭上嘴巴,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吧?老忠心下如是想着,不禁跟着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达微到底占据的是仓库,餐馆拢共就那么一个存储东西的地方,突然上了锁进不去拿菜和调料,这就给餐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比起找锁匠来砸锁,重新修缮一扇铁门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显然还不如去一旁的菜场直接买新的菜过来现做更好。
除了把达微当茶前饭后的话题唠叨八卦的,也有一些做上菜的阿姨对达微的遭遇很是同情。同为女人,她们很理解达微的处境有多难,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了,达微又怎么可能病了呢?凡事有因有果,总不是空穴来风的。
“晓骏,你刚才经过仓库的时候看过了啊?门开了么?”有上菜的阿姨看见晓骏从小门进来,连忙逮着就关切问了句。
“没事,很快会好的,也没关系的。”晓骏含含糊糊的说着,连笑都有些勉强,似乎并不想把糟糕的情况说的太清楚和明白。
最后看着前面食客们不满的面色,还是餐馆老板先急了,他直接跑到仓库外面大声喊道:“达微,你开个门啊,把自己锁里面有什么用?有什么问题你出来讲,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
之前老板不过以为是女人闹小脾气,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回也是常见的。因而一开始达微把自己关起来,他还没太当一回事,想着情绪发泄了就好了。
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比他所想的要严重,也影响到餐馆的正常运营了。那些个帮厨根本就不能顶事儿,临时又去哪里找个合格的大厨来救场?
“我跟你说,达微,我这儿餐馆也许明年是不开了,但是我可以推荐你去我朋友那里啊。你是知道的,市里面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也不少了,要说推荐你去别家做事,那真的不是难事啊。你这做大厨的,不管怎么说,职业精神总要点吧?现在餐馆还正常开着呢,你不能这样久甩下来不管不顾吧?我这身体不大好都每天来馆子里看呢,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呢?听我的话,有事情出来谈,好不好?”餐馆老板真是恨不得即刻就踹门进去拉人了,可是任凭他怎么说,仓库里面终归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
“其他的你不就是男人跑了,家里没人管你们母子了么?这算什么!你看看,餐馆里这么多小年轻,个个精神气好着呢,你就随便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也不难啊,干嘛非得钻牛角尖逼着自己呢?你看,陈晓骏我看就很不错,将来你们俩搭档一块赚钱,还好着呢!”老板急中生智,连扯着一旁的晓骏使了个眼色。
晓骏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略有些尴尬的看着老板。他觉得老板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不懂得达微这样的女孩子究竟需要的是什么。她并非是一个可以将就,随便搭伙过日子的人,那么说真有些寒颤她了。
越是细想,晓骏就越是觉得难过,她身上不知道背负了多少难处呢。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被一堆债主追债,身后还带着个孩子讨生活,日子能好过到哪里?
他多么想靠近她,问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可是达微就像浑身上下长满了刺的刺猬,丝毫不让他去关心和靠近。即便只是远远看着,隔着一扇门呼吸着,他也仍旧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达微心下的那些疼痛与伤口。
老忠缓缓走到老板和晓骏身后,身体略有些发颤。他这把年纪了,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的确是不容易慌张了。可是达微这一次,却叫他多少有些担忧起来。如果不是觉得没有路可走了,她又何至于把自己逼成这样?
老忠拍了拍晓骏的肩膀,嘴巴努了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两个人四目相对,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扇门的后头,已经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大部分人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看个八卦的事不关己的心态在围观着整件事情。
这既是这个社会的常态了,想要安安静静的度过一个充满了无数暗涌的下午是不可能的,大多是充满了扭曲的意念和过分的关注。在无形之中,这又无疑给对方增加了一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一旦重见天日,很可能要面临的是跌下悬崖,永远失了希望之光。
“不好了,有血!”老忠骤然惊声尖叫起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从门缝里缓缓淌出一行细细的血渍,就像一条红色的蚯蚓一样一点点爬到了晓骏的脚下,看得他触目惊心。
“达微!”
一瞬间,晓骏觉得心脏仿佛被重重的锤了一下,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整个人直接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用背部的力量将整个人撞到了仓库门上。
晓骏真当急红了眼,也不管身上疼痛,只是不停地撞击着仓库的大门。他觉得心下真是要发疯了,达微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她要干什么?!
“轰隆”一声,那扇木门瞬间跟着落了地,还好彼时达微并没有在门后头被砸伤。这个时候晓骏等人就看到,达微就那样横陈躺在地上,整个人面无血色,脸上煞白煞白的。在看她的手腕一圈,不住有血渗下来,沿着脚往下一点点淌开。
她手里拿着一把平时厨房里雕花的小刀,刀面凛凛的光刺痛晓骏的眼睛,她竟然已经绝望到要这样伤害自己了么?
陈晓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有无数的炸弹在脑子里顷刻间爆炸开来,简直要把人给炸得灰飞烟灭了。他颤了颤嘴,再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他只是将达微一把抱起,直接就冲到了停车场,将达微往送货车后座上一塞就一脚油门冲到申城人民医院急诊室去。
离开的时候实在太慌张了,以至于餐馆老板喊他都没有来得及去应声,甚至还带倒了一片菜框和干货,差点没把后头追着来的老板给埋了。
货车上充满了一股子海鲜的腥臭味,还有蔬菜的菜腥味,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达微身上鲜血的气味。来德福做帮厨这么些日子了,晓骏跟着货车进进出出次数也不少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如今竟然会是达微气息奄奄的躺在这里。
明明从餐馆到申城人民医院的路不过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可是晓骏觉得再不到医院的话,他都要发疯了。
将达微送进急诊之后,晓骏直接就痰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只觉得又酸又麻,十分的难受。达微这样的巧手,用小刀雕花是这样精巧,没想到竟然如今却用同样的刀子伤害了她自己。
达微还有一个儿子,如果不是感受到了极致的压力和绝望,她不至于要去放弃自己鲜活的生命。
抢救室外的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拿一声声的脚步声好像全部都泼到了晓骏的脸上。望着红色的抢救灯,他在心里下了一个重要无比的决定——不管达微是怎么想的,他只想要陪着她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心肺复苏、输血、挂盐水,一系列的抢救接踵而来。晓骏在走廊上守了整整一晚上,熬得眼睛满是血丝,终于等到医生和护士把达微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达微遭了大难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脸上依旧面无人色。她穿着大号的病服,躺在病床上痴痴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她消瘦下来的尖下巴,无力垂挂着的双手,无不显露着她的憔悴和无奈。
回到餐馆以后,晓骏将自己也关在仓库里,就像达微割腕之前所经历的一样,想象着她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声音,映入眼帘的任何东西都像尖针一样扎着人。
他觉得有点胸闷,有点慌乱,更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概体会到了那一日,达微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了。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陷入这样的封闭环境里,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只会成倍递增而来,就像是一座座的高山不住压身上来,简直叫人痛不欲生,无处可逃。
晓骏挣扎着起了身,踉跄着走出了用绳子临时拉成封锁线的仓库外。天边太阳明晃晃的挂着,树上的鸟儿高声歌唱,人间还有这么多的美好,达微本不应该就这样放弃自己的。
申城小学操场上空,不住回荡着悠扬的乐声。明天就是假期了,所有的住校生也会在这个时候放假回家团聚。
明明甩着书包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着同学们被各自的家长接走,只觉得心里头多少有些空落落的。
难道妈妈在饭馆工作太忙了,都忘记他今天放假了?又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意外了?会不会像平时那些调皮的同学们嘲讽他的那样,妈妈突然不见了?无数的问题不住蹿上明明心头,他禁不住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捂着耳朵,想要过滤那些来往同学高声欢笑的声音。
就在他觉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男士运动鞋。明明一抬头就看到了陈晓骏,他被这个陌生叔叔的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你是谁?”
“你是明明,达微的儿子对吧?我是达微在餐馆的同事,我叫陈晓骏,你好明明。”晓骏郑重其事的伸出手来。
明明迟疑了一下,还是与他略略握了握手:“你真的是我妈妈同事?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嗨,小兄弟,别这样质疑我。你妈妈叫潘达微,在德福餐馆做大厨的。生日是11月15日,天蝎座,喜欢山西陈醋,不喜欢白醋。你爸爸欠了很多赌债,每天都有债主上门追着你们要债。你呢,叫明明,刚上小学二年级,平时都住校。语文是你拿手科目,数学成绩不咋的,还需要多努力。你们租的房子在虹口,我们饭馆厨房里呢,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叫老忠,也很关心你和你妈妈的,你应该记得他吧?”陈晓骏耸了耸肩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娓娓道来。
明明逐一在心里思忖着晓骏方才的话,觉得很多信息都是不为人知的,陈晓骏的确看起来像是妈妈熟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可是我从来都没听妈妈提起过有你这么个同事。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我妈妈的私生饭,变态追踪狂吧?”明明挠着头,费了好大劲才把话给说出口。
晓骏尴尬的看着脚尖,只觉得明明的话好像让周围过路的人都听到了似的。很多人都望过来,报以探究和警惕的目光。也有人捂嘴笑着走过,仿佛晓骏就是个笑话。
原本晓骏喜欢达微这件事情是很隐私的事,达微不喜欢被人关注,他也不喜欢个人感情被人看热闹。这会虽然也没他所熟识的第三个人在场,可是他如果装聋作哑下去,只怕是会更尴尬。可是闭嘴不说吧,眼前这个明明还蛮难对付的,只怕是磨破嘴皮子都不肯跟他走了。
“哟,明明,你还没回去呢?你妈没来接你么?这是谁呀?”有课上的老师路过操场,笑着跟明明打了一声招呼,又打量了一眼晓骏问道。
“老师您好,我是明明的叔叔,我叫陈晓骏。”晓骏忙不迭介绍了下自己,生怕要被老师当成拐卖儿童的嫌犯来看。
“他是你叔叔么?”老师朝着明明使了个眼色,似乎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明明撇了撇嘴,点头道:“是叔叔,但跟我没什么关系。他是我妈妈同事,也喜欢我妈妈,在追求她呢。”
踧踖不妨的得到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老师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认识就好,认识就好啊,有事情你也可以去传达室找门卫爷爷啊。”
明明朝着老师鞠了个躬,目光送别了老师:“你看你,莫名其妙来学校接我,连我老师都觉得你不像个好人呢。”
“那个……那个……我想跟你说清楚啊,我跟你妈妈那是同事,我们……”晓骏从来都没想过会在一个孩子面前语塞,嘴里含含糊糊的,竟然打起了结巴来。
“行了,刚才我是试试你呢,晓得你是看上我妈妈了,想追求她吧?就我妈妈的脾气,我最清楚了,一般二般的人她可瞧不上,我看你不是我妈妈的菜,趁早放弃了吧。”明明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规劝道。
陈晓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孩子训。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跟着达微漂泊,看惯了人情冷暖的孩子,也就格外早熟一些吧?
“咳……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是我比较欣赏你妈妈的为人,也觉得她很能干。我就……”晓骏轻声咳嗽了一声:“嗨,我跟你一个小屁孩解释什么?行了,反正你知道我是你妈妈朋友就行了。今天你妈妈来不了了,我来接你回家。”
“你来的还挺早的啊,我刚才下午放学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操场上转悠了。我还奇怪,你这个怪人来干嘛的,没想到是接我的呢。”明明背着书包起身说道。
晓骏走了过去,接过他的书包,手指划过明明的手背,有点冰凉。
“你可真够拼的,这么冷的天,还能等这么久,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我妈妈呢。”明明噘着嘴说道。
晓骏笑笑:“这天可冷了,我看你也冻得不轻。”
说完,晓骏一把张开胳膊抱住明明,将他脑袋往自己的大衣里裹:“叔叔给你挡个风,看这妖风能把你怎么着?”
明明搓了搓鼻子,的确他也觉得冻得很,这会鼻子里都是毛毛的,痒痒的,可难受呢。晓骏知道明明不舒服,又轻轻把他裹紧了。
这寒冷的天气里,晓骏的大衣里就好像燃起了一团火,让明明觉得好像格外的踏实和温暖。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觉得这个晓骏叔叔是值得信任的。
“诶呀,你这屋里好久没开窗透气了吧,闻着都有一股子霉味呢。”晓骏假装没有看到门口被要债的流氓喷了红色油漆的“死”字,若无其事的从怀里掏出钥匙开门,示意明明进去。
明明进门之后垫着脚尖开了灯,晓骏则先把客厅窗户打开先开窗透气,然后进了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来捂一捂手,看你刚才冷得都流鼻涕了。”晓骏把热水递了过去:“小心烫,你轻轻捂着取暖就行。”
“你来家里你是客人,妈妈说了,应该是我们给客人倒水的。你不是也冷么?喏,给你捂着吧。”明明将热水轻轻推了过去:“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我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她今天没来接我?”
晓骏抿了抿嘴:“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你放假回家总得有作业吧?一会我给你烧个面条,你吃了以后拿出来好好做。”
闻言,明明突然用手捂脸啜泣起来:“我就知道我妈妈一定是出事了,你都不肯跟我讲,该不会是人没了吧?我不行了,我太想哭了,我妈妈在哪里?在哪里……”
语无伦次的哭诉,却是明明心底释放的最大不安。他鼻子里哼哼唧唧的抽噎着,一想到母亲可能出事了,就觉得十分慌乱。
他从小就看着生父打母亲,烂赌欠外债不知所踪。母亲又含辛茹苦的一直打工养他,这些年母子俩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明明,你是你们家的男子汉大丈夫,别急着哭啊。”晓骏连忙拍了拍明明的后背安抚道。
明明泪眼汪汪的望着晓骏:“那你告诉我,我妈妈究竟在哪里?”
“她就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在医院呢。不过没什么要紧的,再住两天院就出来了。她放心不下你嘛,所以我这才来看着你。你要知道,你妈妈满心满意都是你,你得听话懂事点啊,晓得么?”晓骏抱了抱明明,灯光下映射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略有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