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爱姝就起了高烧。等到潘玉隔日发现的时候,爱姝早就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
潘玉赶忙将爱姝送到了医院里头,又通知了爱姝的父母。医院一住就是几个星期,医生看了,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爱姝就是昏里胡涂地昏睡着,丝毫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偶尔的,听她呢喃几句梦话,也多是在唱着戏词。
就连看诊的医生都连连说着奇怪,而后问了缘由,这才不禁跟着叹息了一声。都说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恐怕这不是吊盐水输液就能解决的事儿了。也难怪这姑娘,迟迟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潘母到病房的时候,看见爱姝模样,只觉得心痛难耐。潘玉与潘父在病房外说着话,一面听着,一面板着脸直捶墙,“这种孽障女儿,真是丢了我们潘家的脸!还不如死了的好!”
潘母轻轻关上病房门的刹那,跟着吓了一跳,“这是在医院,你轻点声吧。”
潘父吹胡子瞪眼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平日里都被你纵容成什么样了!如今竟然为了一个戏子,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简直是不想认她这个女儿了!”
“你若是不要认她,那不如咱们也离婚算了。反正都是我教女无方,也实在不该叫你再焦心了。”潘母觑眼望着潘父,冷声说道。
乍一听这话,潘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姿态一贯低调的潘母,突然说了这样重的话,倒是叫他觉得有些始料未及。
潘玉略略有些心虚地看着嫂子道:“嫂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事情,要怪就得怪那唱戏的陶斯甬。谁叫他勾搭了咱们爱姝,偏就吃准了她涉世未深呢。还好,这柳家孩子懂事,至今就说要咱们爱姝好好养身子,还来医院探望了几回,只说别的事回头再说呢。”
潘母摇了摇头,“妹妹这话说差了,柳家那孩子怎么想,我实在是管不着了。若说要成就一番好事,还要我爱姝差些付出性命来,那这婚事不结也罢。再说,我们潘家的女儿,嫁了柳家也不算高攀,也不用说的好似咱们低人一头似的。”
走廊上气氛十分肃然,潘父紧紧绷着脸,也不吭声。鼻子里的大气直喘着,似乎是气得不轻。
“诶哟,嫂子,照着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这在申城辛辛苦苦地帮你们看着爱姝,这从日常到学校,哪一件事情不是我在用心照看着?谁知道会这样呢。我也是冤枉的很呢。”说着,潘玉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来,看着十分的委屈。
“得了,你们少说几句。我听了都觉得头痛,真是烦躁的很!”潘父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潘母笑了笑,指着自己眼角的皱纹,一字字道:“这些年,我为潘家上上下下打典,也老了不少了。我从来都不争不抢,就想着家和万事兴。这前头,你说要爱姝与柳家孩子履行婚约,我想着若是对方人品不错,那也是一段佳话。可是现在,爱姝都躺在那儿了,你这做父亲的还说这些风凉话,也实在叫人心寒。反正我把话搁下了,谁若是再叫我爱姝出丁点不是,我定然与他拼命!”
潘玉一下被压制住了,自然心下十分不快。她的眉梢略略挑了挑,瞧见自家大哥也没准备吭声,看样子,也是在思虑着什么。
既然挑不起事端,潘玉自然也不好做出头鸟,只得把气暗暗咽了下去。
“我是管不得了,脸都丢尽了,就由着你们胡闹去吧!”潘父甩着手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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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姝站在窗前,脸色十分的惨白,带着一种病后的弱态。经过潘母的悉心照料,她总是苏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的高烧,并不能浇灭爱姝对陶斯甬的爱意。反而在医院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脑中的思潮格外的活跃。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和陶斯甬似乎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一种属于爱姝自个的快乐便又慢慢在心底滋生开来,它不必被旁人所知晓,更不必被人所批判。
爱姝出院的当日,再次来到剧院门口,彼时,差不多巡演也要结束了。
陶斯甬正从后台出来,他脚步很轻盈,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爱姝看到思念不已的身影,忙追了过去,“陶斯甬!是我!你等等我呀!”
闻言,陶斯甬旋即转过身去,这个时候,他脸上半是诧异,已经许久没有看见爱姝了,他还以为这姑娘是知难而退了。哪里晓得,她突然又出现了?
陶斯甬不由得沙着嗓子道:“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我应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戏是戏,人是人,姑娘是不是分清楚一些为好?”
“为什么我不能来找你?难道你说的,我就一定要照做么?”爱姝紧紧的盯着陶斯甬,语气多少带着咄咄逼人的冲劲。
她一贯温柔,少有这样的时候。这场病,倒是叫她不再顾及任何的枷锁了。
陶斯甬淡淡一笑:“我马上要跟着剧团外出演出去了,你不要再来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爱姝一个箭步上前,一手迅速抓过了陶斯甬,另一手拦下了等在人民剧院门前的黄包车:“走吧。”
到底这会是在公众场合,来来往往的行人太多,陶斯甬作为一个戏剧演员,他还需要维持那么一点基本的体面。不得已,他只能跟着爱姝一块坐到了车上。
“去城隍庙!”爱姝对着车夫喊道。
城隍庙在西南面的山顶上,两个人下了黄包车,就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草丛里不时有虫鸣声响起,起起落落的,过路人心事不同,感觉也便不大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