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爱姝归家的时候,却看到姑母正站在门口等着她。爱姝少见姑母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她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不过爱姝还是问了一声:“姑母怎么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就是在这儿等你呢。”潘玉也不含糊,不过冷声说道。
爱姝心下“咯噔”一声响,她也不知道姑母今天为什么这样生气。难道是她追着陶斯甬跑的事情被姑母知道了么?
就这般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想着心事,她跟着姑母进了屋内去。
哪里晓得,潘玉一进门就先去了爱姝的房间,然后看了她一眼,面色十分冰冷。爱姝顺着她方才注视的房间望去,那是陶斯甬演出的西庄相片。一张张的,她都贴在了墙壁上。
两个人相互望着对方,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话。潘玉是埋怨、是不解,更是一种责备。爱姝却躲着她的目光,并不想开口谈任何的事情。
潘玉心里头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再看侄女这样子,索性转身就把那一墙的相片都撕了下来。
”我们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是好歹也有教养!你父亲要是知晓,你在我这儿不光没仔细上学,还不学好跟一个戏子勾勾搭搭,你可叫我怎么交代才好!”
“撕拉”一声,潘玉将相片撕了个粉碎,“我真是想不通,这个戏子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一副比女人还好看的面孔迷惑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姑娘么?你看看人家柳家的孩子,多知书达理,多懂事,比这个戏子好了不知道千百倍呢!你到底有没有看人的眼光呀!”
爱姝暗暗咬着牙关,面上的肌肉紧绷着,就这样木然地望着潘玉撕了一张又一张的相片。
那都是她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陶斯甬的风采,或婉约、或缠绵、或悲伤,他的每个动作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吸引。
眼见着墙上最后一张相片也是毁于潘玉的手里了,爱姝终究忍不住擎住潘玉的手,苦苦哀求道:“姑母!求求你!不要撕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好嘛!”
潘玉看着脚下早已成了碎片的残照,揉着太阳穴,一副痛惜的口吻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柳峻生更适合你的良配么?我告诉你,没了!没有了!他就是最适合你的人!柳家和潘家世代相交,你们的婚事是一早定下的。你父亲还指望着你早点嫁入柳家,也好了了一门心事。你看看你母亲,这些年,为了你操心白了多少头发?你竟然这样任性,随意就把自己一颗心交托给了一个不靠谱的戏子!你简直丢了咱们潘家的脸面呀!”
她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拿到爱姝跟前,咬牙切齿道:“你看看这个人的眼睛,这是有心的人么?啊?你真是疯了才会看上这么一个人了!男人,有个正经工作最重要,你能不能活的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伢!”
“不!姑母!你不可以这样说他!陶斯甬是个气度决然的人,他不是你说的什么不正经的人!请你收回刚才的话!”爱姝一下涨红了脸,驳斥道。
潘玉冷笑一声:“你看看,我刚才说的什么?你的脑子已经不清爽了,都被这个陶斯甬给洗的换了样了。就你这样的说辞,如果被你父母亲听见了,他们得多么伤心与生气呀!”
爱姝全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脸茫然地望着姑母,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潘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将一面镜子拿到爱姝跟前:“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自己拿着镜子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被一个戏子给迷得七荤八素,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我看那陶斯甬就是祸害,你还想着要同他一块,简直做春秋大梦呢!我跟你讲,不要觉得是我这个做姑母的刻意要刁难你。你父亲今日便是在这儿,也定然会觉得十分失望的!”
话到了这个份上,爱姝不过将煞白的双唇紧紧抿着。这是她的倔强,也是她对世俗偏见的抵抗。
“爱姝,你好歹也是念过不少书的好姑娘。不是我说话刻薄,一定要看不起谁。那唱戏的,剧本看多了,戏文唱的也多。早就把自个跟那绝色混淆了,别说是你了,就是像我这把年纪的,但凡见了唱戏的被勾魂的也不少。可是咱们潘家不行,潘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一个戏子!你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逼你母亲悬梁呢!你晓不晓得轻重呀!”
潘玉不失时机地数落了一通,这话句句扎在爱姝的心尖上,简直叫她痛不欲生。
眼见着爱姝一动也不动地靠在墙角根上,潘玉扭头将那些相片递了过去,“你今天自己做个了断,把相片撕个干净。我就且当你没发生这些事情,也不会告诉你的父亲实情。但是你自己要记住了,切莫不可再犯了。”
爱姝泪眼迷蒙地望着潘玉,哭声哀求道:“不,姑母,求你了,不要这样逼我。我真的……”
“你是还没出学校,不懂这社会上的深浅。我是你姑母,可不会害你!”潘玉一面说,一面将最后几张相片都个撕了个彻底。
相片裂开的声响,如若在爱姝胸口上划刀子。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做了多日的梦,都被撕裂了,一股难言的酸楚之情从肚里涌了上来。她的脑袋发痛,简直要呕吐出来了。
这种伤心并不是能用言语去形容的,爱姝只觉得好似自己也一并被跟着撕裂了,简直是肉薄过刀山剑树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