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程将水杯交到护工手里,而后推着罗无名到室外一处僻静的拐角处。
罗无名颤颤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包塑料袋,递了过去:“程程,这个,麻烦你代我先收着。”
程程没有马上去接,不过问道:“罗叔叔这是?”
罗无名喘了口气,而后吃力道:“这里头,是一本存折。你知道的,每个月除开养老院的床位费,我也剩不下什么多余的钱了。里面都是我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虽然不多,好歹总算是有一些吧。我就怕我哪天,要是人不行了,这存折都没来得及交代。这些,我就想托给你,帮我暂且保管着,可以嘛?”
说罢,罗无名就抖着手,抓过程程的手腕,硬是将那包塑料袋塞进她的手心里。而后将程程的指头一个个地埋上:“我们家囡囡,埋怨我没本事,拖累她。这些我都知道,也确实是我对不住她,没发财命,也没给她好生活,真活该讨人嫌了。我不想到死,都还被囡囡埋怨拉后腿。这些钱,如果拿来对付身后事,多少总能派上点用场吧……”
程程就这样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罗无名捏着她手指的一瞬间,那种凄凉与无力似乎都浸透到她的皮肤里了。
那种凉薄的感觉,就好像一层看不见的无形胶水,牢牢地粘在了她的手上。这叫程程觉得有些心慌,人手心都跟着发疼、冒汗。
“罗叔叔,我觉得这不太合适。毕竟是您自个的私人财产,还是您自个保存着吧,我怕万一给弄丢了,就不好了。再说,今天医生不是说了么,您那些个症状啊,从检查上来看,就是血管有些堵塞的问题,输液、通一通血管也就好了,倒是不用太担心。您心理上别这么大负担,也别多想,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紧的。”程程勉强笑道。
“程程,这人年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事再正常不过了。你倒是也不用安慰我,我不要紧的。但是我跟你讲啊,这事我就信得过你。如果连你都不肯帮我,我这真是一点法子也没了的…….”罗无名长长地叹了一声,那气息里尽是数不尽的无奈。
“那这样吧,这本存折,我也不好私藏着。我跟院长说一声,要不就先暂时寄放到咱们养老院财务室的保险柜里。要是哪天,您想自个要回去,随时开口便是了。”程程前思后想,不由得说道。
罗无名苦笑一声,跟着点了点头:“真是谢谢你了,好姑娘。”
…………
梧桐树杆上的知了不住地鸣叫着,层层叠叠的树荫斜照在养老院的大门上。越到下午,热气就越是厉害,整个养老院好似被浸泡到了蒸笼里头。
程程刚巡视完各房情况,又看着罗无名输液挂完了,这才放心,预备回到办公室去。经过活动室的时候,她突然瞥见里头还有人坐着,等到探了身子一看,原来是周诒,正坐在那儿拆毛线衣。
周诒这是把自个的一件旧毛衣给拆了,她想着趁着天热,晾晒洗干净了,就好织几件线衫,给孙女单穿用的。
那毛衣是浅灰色的,周诒的手在上头不厌其烦地拆动着,阳光落在上头,闪得人眼睛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