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这一点，陆小凤也大胆起来，接续着说道：
“皇上，百晓堂不比寻常组织，与其争斗，必须一蹴而就。”
“上次的大宴刺杀、这次的紫禁之巅刺杀，依我看来，都只是百晓堂行动的前菜而已。”
“皇上在紫禁之巅的部署，虽然很精彩，环环相扣，见招拆招，但终归实在自己的地盘和别人斗。”
“这样下去，必然是一次次的衰弱。”
“而百晓堂，居于暗处，只要根基不灭，那就是野火吹又生。”
“以有限对无限，无论怎样，那都是必败之举。”
“还请三思啊，皇上！”
这番话很是激进，画外之音便是强调进攻百晓堂的必要性。
以拔高自己情报和经验的重要程度。
陆小凤看向主位之上的朱翊钧，认为这番话定然能够打动皇上。
然而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皇上只是轻轻一笑，冷静的看着他。
“聪明。”
“你想的很对。”
“朕确实是需要这份情报。”
“不过……”
陆小凤听罢，意识到想法被点穿，一时间瞪大眼珠，震惊无比。
怎么回事？
皇上难道不是那样想的？
陆小凤胸中的竹子被抽走，胸无成竹了，顿时经堂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说过杨修的典故吗？”
“有些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你之所以想要铁牌，是想把西门吹雪给救出来，朕没说错吧？”
陆小凤被点穿了真实目的，顿时汗如雨下，当即跪倒在地。
自己从来很少跟人提及与西门吹雪有来往。
就连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
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是怎么看穿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的？
局势已然失控，明明应该是由自己来把局面的，没想到，还没聊上几句，反倒被皇上给看穿了。
“小民知罪。”
陆小凤想不明白，只能附身谢罪。
朱翊钧料定会是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紫禁之巅，朱翊钧见西门吹雪对陆小凤拼死相救，就知道这两人交情不浅。
既然敢要铁牌，自然目的会是这个。
朱翊钧的试探的方法，也是试探一下陆小凤会不会要铁牌。
看待陆小凤的态度，只要陆小凤要铁牌，那说明至少得手的情报都是真的了。
接下来，只要把消息传给在外的神侯府就好。
前些日子里，送过来的密件，其实早就谈及百晓堂的这件事了。
现在确定了这件事情，只要假以时日，也能够把细节查出来。
“免罪。”
“铁的朕给不了，金的倒是能给些。”
“来人，赏黄金百两。”
几位随侍太监，从两侧走出，端着金丝楠木托盘，盛放着诱人的金泽，就迎了上来。
“领完赏就退下吧，这里没你事了。”
朱翊钧摆手，示意陆小凤离开。
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陆小凤却伏地不起了。
既不领赏、也不谢恩，只是呆愣的跪着。
愣了几秒，才发言说道：
“皇上，黄金于我如同浮云，请让我加入六扇门神侯府，为您进犬马之劳。”
对于陆小凤来说，这是最后的方法了。
自己对于六扇门神侯府还算了解，神侯府有时候会特赦一些有水平的罪犯，通过工作来进行服刑。
只要服刑日满，侠客就可以获得自由。倘若皇上看上了西门吹雪，自己还能分摊一部分刑期。
这样迟早也能将西门吹雪就出来，报答救命之恩。
自己也算有名气的侠客，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呼百应。
这种既有名望、又白送情报的人才，想必六扇门神侯府也不会拒绝！
然而，陆小凤又一次算错了。
“那行，你喜欢跪着，那就跪着吧。”
朱翊钧抛下一句话，轻叹一口气，便带着青龙转身从养心殿离开。
陆小凤面目扭曲，搞不明白皇上所思所想究竟如何。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支被逗弄的鹦鹉，一举一动接在他朱翊钧的掌握之中。
这种感觉，在陆小凤心中结块成型。
愈发令陆小凤感觉到皇上帝心如渊，难以猜测！
京师外，东林山。
百晓堂，主堂。
此处，即是百晓堂所有密道的轴心。
整体是一个处在地下，镂空的大洞。
虽然居于山下，面积却大的惊人，几乎有八分之一个京城那样大小，都不知道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撑住。
大洞内，装饰宏伟，如同的宫殿一般雄浑壮阔。
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八门遁甲印图，道路交叉着，从最东方延长出来。
如同蚂蚁的巢穴，向四周展开，串联着洞外所有的通路。
通道内外，应该是来往着人群，然而光线暗淡，只能见到暗流般的涌动。
只有一处地方，能被地上的阳光照射着，便是处于核心中的核心，百晓生所处的主位。
百晓生此刻正居于大堂之中的主位上。
翘着腿，捎着扇子，也不张开，就这样瘫坐着。
虽然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却让散发一股明显的不悦之感。
周围的黑影，被这股情绪沾染到，都躁动起来。
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好奇，在百晓生暗中粘稠的涌动着。
似乎是在怄气一般，百晓生当势站起，以扇子做刀，摆出横刀的架势来。
这一番姿势莫名其妙，气势却咄咄逼人，居然将四周的阴影活活喝退了数圈。
摆足了戏子的架势，又是用哪评书一样的怪异强调唱起来声来：
“狡猾、聪明、愚蠢！”
“原本以为，这小皇上庸碌无为，是个丑角；这叶孤城，灵气逼人，是个生行。”
“谁曾想啊，临开唱戏，居然当下就换了角色！”
“亏得这叶孤城，立在街头，人人都还夸他是个顶天立地的高汉！”
“居然如同此般败犬，将要嘤嘤吠于九泉之下，愧对恩公！”
“呸，欺世盗名之辈！”
少见到百晓生发怒，四周的影子居然停滞，像是被冰冻住的小溪一般。
上一次百晓生发怒，那可是尸横遍野。
不过这次还好，走出两步，百晓生便想笑了火气，摆摆手，又坐会了主位之上。
“罢了，罢了，这也是天数。”
“这皇上心深如渊、剑戟森森。”
“能藏招到这般地步，简直比的楚庄、更胜齐威。”
“与这般对手唱戏，也怪不得这叶孤城黯然失色。”
“只是可惜了我这千百暗线，全部杀了青咯！”
百晓生仰天长叹，看着地顶的穹灯，样子很是凄婉。
不过，到底是唱戏唱到底。
百晓生又将扇子一折，挺身一立，散出中气来：
“使飞鸽的！”
“限你们两日到达镇南府邸，通知恩公。”
“京城天数有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