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
园中秋菊还未谢,仍然是怒放的华丽无比,红黄相称,大气十足。
然而坐于亭中的朱翊钧,却是无心赏花,眉目紧锁。
他的脑中,正在整理大明当下的状况。
如今的大明,就像一个浑身生了烂疮、又得了重症的病犯。
穿上衣服看起来还像这么回事,但是衣服下面的惨状早已不忍目睹了。
现在,朱翊钧所作的事情,清理朝堂、震慑江湖是有作用的。
但不过是将烂疮烂肉割了下来这种程度。
割下来的伤口,还未上药,血流不止。
朝堂多次清理,尚缺人手;
新旧世家的顽疾仍然遍布四海,吃喝玩乐;
各种大小地主抵触新政,尚未彻底落实;
南方的情报更是一片迷蒙。
听说锦衣卫玄武部,在南方执行任务团灭了半数有余。
传闻是已然安宁的倭寇,不知原因,又作乱起来。
简直不敢想南海一带危险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对于目前的朱翊钧来说,这些慢性病和宿疾还可以暂时先放放。
火烧眉毛的,还是镇南王的问题。
镇南王手下一个叶孤城都如此厉害,谁知道他还在南方藏了什么宝贝玩意?
更何况,他处在南方之远,朱翊钧则居于高堂之上。
他在像什么鬼主意,朱翊钧很难摸得清楚,根本不知其部署。
加上镇南王抗击南蛮、倭寇有名号,各地的江湖也自然是更亲近他。
虽然自己对江湖有所震慑。
但是混江湖的人,总有不怕死的。
紫禁之巅让朱翊钧看到了江湖侠客蕴含的巨大潜力。
这股力量又是被镇南王动用起来,稍微用点心,恐怕会变成骚扰朝堂的利剑。
这反倒比那几个小藩王还要烦人!
说道藩王,亲近镇南王的其他几个藩王,朱翊钧都没有放在眼里。
这些小藩王,财权没有、兵权没有,都是墙头草软蛋。
等收拾好镇南王,这些藩王自然会改换阵营。
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把他们放在温水里慢慢煮,一点点弄死。
再有一点,便是事后的处理。
毕竟镇南王的声望放在哪里。
这么多年的牌面一下倒了,倭寇、南蛮那肯定是闻风而动,倾巢出兵。
这一环扣一环的状况,牵一发而动全身,很是棘手。
难怪两位幕后和内阁都如此投鼠忌器。
不过,他朱翊钧可不怕这些东西。
他才是这大明的天子!
管他什么人祸天灾,到他手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捋直了!
总结了这大明当下的情况,朱翊钧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正要起身前往乾清宫继续处理政务。
冯保、雨化田二人却突然从侧面走出,行半跪礼,向朱翊钧请示。
冯保大胆向上轻瞟了一眼,注意到了朱翊钧的眉眼中的些微疲惫,当即就放轻声调,说道:
“皇上,恕臣大胆。”
“不如臣等随圣驾先转到养心殿,再作商议,如何?”
朱翊钧却是脸色一冷,摆摆手,示意两人有话快说。
“朕的事,还费不上你来操心。”
“何事,上报。”
“是,皇上!”
冯保说罢,向前挪了几步,方便朱翊钧听报。
靠到朱翊钧近侧,轻声便说道:
“皇上,贼人西门吹雪、叶孤城两人已经发落完毕。”
“二人涉嫌谋反,按大明律,应当诛杀九族。”
“臣等已然准备好血洗万梅山庄和白云城!”
“只是,这事还得皇上您来决断……”
朱翊钧看着冯保,感觉算是满意。这冯保应该是察觉到自己有放他们一马的心思,才没有先斩后奏,而是上来请示。
“死罪赦了,但是活罪难逃。”
“万梅山庄,以降将家属的身份处理,牵到京城来软禁,严加防守。”
“对外则宣称,万梅山庄抗旨,已然全数杀死。”
“一定要让整个江湖都知道,西门吹雪家中‘惨事’。”
“一来保护西门吹雪投效朝廷之事;二来则便是以此钳制西门吹雪。”
“至于白云城……”
“则将相关人员全部抓捕,扣上死罪,暂时关在天牢中。”
“等到秋铡的时候,朕会大赦天下,把这几个人死罪暗下赦掉,发配回南海边疆。”
“这样也算对的起这些人了。”
果然,皇上早就想好了如何安排,跑过来请示皇上才是对的。
““皇上圣明!””
冯保、雨化田二人拱手领命,心中对朱翊钧钦佩不已。
“臣即刻就去安排!”“臣遵旨!”
说罢,两人便准备转身离开,然而还未起身,却又被朱翊钧叫住。
“慢着,朕有问题问你们。”
“万梅山庄和白云城都在南方。”
“从京城过去,路上要经过无数江湖门派,你二人打算如何处置?”
雨化田神情疑惑,眉头轻皱,思索起来。
冯保倒是想也没想,当即就脱口而出:
“杀!”
“这帮侠客留着也是祸害。”
“一个两个,就敢不把朝堂放眼里了,等他积少成多,还不翻了天!”
“全部除掉!”
朱翊钧听了冯保的话,没有回应,只是反问另一位督主:
“雨公公,你又如何?”
“臣不知合适否,但臣也认为,该杀。”
“做大的门派,有些甚至富可敌国,这样的组织相当危险。”
“小门派,也有传播各类不利于朝堂的信息的倾向。”
“无论如何,都应该随时给到压力,该杀。”
这番话语确实很有道理,朱翊钧之所以埋伏神机营,也是这么个想法。
但此刻,朱翊钧听完两人的回答,只是冷笑一声,轻轻摇头。
“都不对。”
听到朱翊钧的否定,冯保二人都有些傻眼。
明明紫禁之巅的时候,朱翊钧做的可是枪打观众席的狠事!
怎么这会突然改变想法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习武之人能杀绝吗?”
“就算将整个大明的武学典籍全部烧掉,只要还有纷争,就会产生出新的武功来。”
“而杀鸡儆猴朕已经做过了,次数多了,麻木了,反而会导致反扑。”
“稍稍不慎,你们两人,就会给朕召来一顶暴君的帽子。”
冯保两人听到这里,心中既惊讶,又迟疑。
惊讶是皇上居然想到了这种程度,当真是心细如发。
迟疑是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处理这些门派。
这不杀,也不威慑,这朝堂还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将他们都招安到大内?
这朝廷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冯保二人值得干瞪眼,跪拜请示道:
“臣等实在愚顿,还请圣上赐教。”
朱翊钧早就预料道这种发展。
嘴角微微上扬。
心中早有一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