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间是良药,可副作用却是隐痛不断,噩梦不醒,生活也如乱麻。
中年的压力一下子把响午直接跳过,穿越进了黄昏。
事业与亲情相左的时候,只有放弃事业,成全亲情。
也就是从失业开始,素珍才感受到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接近,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逝去。
与老人接触多了,才发现,平均寿命只是被那些长寿的百岁老人拉高了而已,就像那逐年增长的平均工资一样,低收入的还是低得可怜。
除了有几岁,乃至十几岁就患不治之症夭折的患者,中年猝死,中年病故的病患很多很多。
有许多人,甚至,没拿到两年退休金,就去见阎王了。
更有甚者,退休第二个月,才拿到退休金,就被死神强行拽走……
周围的微信群、朋友圈,很多文字都在贩卖焦虑,素珍一向看淡得失,可在孩子的教育上却异常执着。这仿佛是一道坎,每个人在意的点不同,命运之神安排的砝码也会不同。
又好似贪财的人,总脱不了贫穷;好利者,总得不到利益;图名的,总捞不到声望与名声。每个人接受的拼图,总是会缺失那渴望已久的一角。
然,淡而无味的图片板块,有时候,还能重复抽取到:越不喜,拥有的越多。
这就像是魔鬼字典里的诡异定律,谁也走不出这个怪圈。
油烟机的声音淹没了手机铃声,素珍未知未觉地在厨房忙碌,蔬菜不再以碧绿清脆,咸淡适中为标准了,要酥烂,要入口即化,最好是打成糊糊,颜色不再是评判的必要条件。
她记得四年前,母亲牙口比自己还好,可一旦中风了,牙齿松动不说,还一块一块往下掉……连坚果仁就嚼不动了。
由此看来,衰老或许不是从白发开始,而是从不再坚固的牙齿开始。
待准备好两菜一汤,素珍便搀扶文澜来到餐桌前,打完胰岛素,盛好的饭也没那么烫嘴了。
此刻,文澜又变成了一个生动活泼的巨婴。左手下岗,导致右手异常能干,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难逢敌手。
如果不是左面脸颊也知觉麻木,文澜不会把米粒和菜叶残留在嘴角,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只是,疾病真的能让人毫无尊严地活着,她变得不再优雅,变得贪婪而笨拙,变得软弱而幼稚。
素珍有时看着母亲这么带有侵略性的进食,会滋生出有一种错觉:是哪个陌生的灵魂攀附在母亲的体内,把她当女佣一般使唤。
她异常厌恶那个没有礼貌的“陌生人”,可那具躯体却有着致命的磁场,让她活在愤怒和自责的漩涡里,难以自拔。
手机铃声遂又响起,素珍放下饭碗,掏出手机,一看是明玉,便对文澜说:
“妈妈,我接个电话,您坐着别动,等我回来……”
“你不能在这里打电话吗?鬼鬼祟祟做什么?”文澜没有让素珍把话讲完,从语气来看,今天的饭菜,文澜不甚满意。
“我不是怕您嫌烦吗?”素珍回得心不在焉,文澜却很有耐心:
“我不嫌烦,是谁的电话?”
“你不认识。”素珍随口说谎,是她同学,以前,文澜对她的同学都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