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江湖上长了耳朵或没长耳朵的,都对曾冠绝江湖的已故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实为好大喜功,自私自负真小人有所耳闻。
若是十年前,这消息必然是先被嗤之以鼻然后迅速消失。但十年后…
早已作古的李相夷,已经解体的四顾门,哪一个都没有追查的能力。流言越传越广,再经由众口添油加醋,传言成了现实。
如今将李相夷所做恶事大白天下,一跃取代了须臾山庄范柳门成了最时兴人们的话题。
即便是这间偏僻的小茶寮亦是如此,今日说的是李相夷跟十八连环坞债主勾连,强撸民女的歹事。
绿衣布袍的李莲花正听的兴起,蓦然想起有约,只得放下茶杯,招来小二结账,施施然走出茶寮。
风轻柔却带着微微凉意,再一看树上叶子有了转黄的痕迹,秋日近了。
李莲花半是尴尬半是苦笑的将张开的手纳进了袖子里,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某人。
自那日闹翻后,她就真再也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她…
罢罢罢,人是自己赶的,如今又想那个做什么。
一甩衣袖,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徐徐慢行。
行了估摸有半炷香的功夫,才穿过一片竹林,隐藏在深处的小亭子显出了真身。
他自以为来得够早,可亭子内已有人再等了。
望着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愧疚浮上李莲花的心头。
似乎每一次,她都在等…
背对着他的身影捕捉到声响,转过身来。
粉面红唇,柳眉星眸,一袭素衣趁得她如山间白兰,清丽绝伦。
乔婉娩轻启朱唇,柔柔笑道:“相夷,真是好久不见了。”
李莲花微微颔首,不去想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在乔婉娩对面淡然坐定。
故人再见,总是会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风声呢喃,摇曳竹影,还是乔婉娩先出了声。
此番她为李相宜而来,想知道十年间他经历了什么。
也是为肖紫衿而来,江湖上关于相夷的流言始作俑者便是他。紫衿这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自己即是当事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乔婉娩本就做好了迎接相夷暴风骤雨般的怒火,不料她话说完后,相夷只是淡淡道了句“李相夷的事与我李莲花何干”,就不再言语了。
她拿不准这句话的意思,继续解释,李莲花叹了口气,笑道:“啊娩,李相夷已经走了十年,该放下了。”
乔婉娩一愣,秀眉微微蹙起,细细端详起对面的人来。
眼前人与相夷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大相径庭,若不是有确凿证据笃定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原来他真的放下了…
这个认知让乔婉娩忍不住叹气,清风袭卷着她出口的气息消散在了竹林间。
乔婉娩恍惚着,旋即释然,她也能真正地向前看了。
心结已解,乔婉娩畅然地跟李莲花闲聊起来。不知怎的,她提起了合欢,这个豁达的姑娘让她印象深刻。
猛地跳出来的名字叫李莲花略略失了神,再听乔婉娩说要与她再见一面,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我与她…也好久没见了。”李莲花语塞道。
乔婉娩瞧出他的不自在,玩笑道:“你怎么倒把媳妇弄丢了?”
李莲花难得吃瘪,看向乔婉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她明知道他跟合欢是假夫妻,还拿这个来调侃。
“…”
“合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错过了实在可惜。”乔婉娩道。
李莲花调侃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与她仅见过一次的你这般夸奖?”
乔婉娩看了李莲花一眼,意味深长道:“相夷,我想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应该不是男人的专属。”
李莲花右眉微微一挑,心中哑然,阿娩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总是安静、乖巧,几时展露过如此锋芒。
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变得更鲜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莲花只知道头顶的太阳开始西斜,风也变得冷了些。
两人心照不宣地知道这场会面该就此结束了。
两人并肩行至竹林,乔婉娩停下了脚步,李莲花知道这是在暗示自己先走。
李莲花拱手施礼眼角瞥见乔婉娩系在乌发间的红色头绳,心下一动,猝不及防问道:“阿娩,你可了解邪童药仙归隐的具体地点?”
“邪童药仙?”乔婉娩玩味地噙着这个名,轻笑道:“近来怎么时兴起这位早已作古的神医来?地点我是不知道,但我有人召集了一伙挖丘倒斗的往苍梧道,目的就是寻这位神医的墓室。”
“相夷,你如今四处游历,近期还是避开那边为好。”乔婉娩嘱咐道。
李莲花点点头,快步离开了竹林。
回到莲花楼,就见门缝里塞着一封信,李莲花利落地拆开信封,里头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
合欢如今在苍梧道,具体地点…你将我从家中救走我再告诉你!
落款龙飞凤舞的方多病三字,揭示了写信人的身份。
李莲花忍不住咋舌,方多病这小子也不知哪里学的讨价还价,真是学坏了。
另一面他瞧着苍梧道三个字越发刺眼,合欢去了苍梧道很明显是冲着邪童药仙。
她是自己去的,还是跟着那伙挖丘倒斗的…
越想越是心焦,李莲花将书信纳进怀中,身影飞快地消逝在莲花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