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景象,只能用惨烈形容。
从墙壁到家具,都溅上了血,触目惊心。
前厅躺了两具尸体,一个是昨晚春风得意的范柳门,另一个则是他刚带入庄子没有多久的美娇娘,莺玉。
如今范柳门仰趟在地,莺玉呈俯卧状,两人身着的里衣叫都血水泡了个透。
合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脑子就嗡嗡的,脚底好似踩了棉花直发虚。还好是扶着李莲花,不然怕是要跟那两个家丁似的出丑了。
李莲花拿下合欢的手,瞟了一眼道:“造了什么孽,怎么死成这样。”
合欢斜眼看向李莲花,“你这么说也太刻薄了,就不怕他们今晚来找你吗?”
李莲花淡淡回到:“他们现在爬起来,我可能会吓一跳。”
“…”
合欢知道说不过他,干脆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李莲花刚抬腿,合欢忙拦住,问道:“这就往里进啊?不用等官差来吗?这种事是要报官的吧?”
“发生什么事了!”
合欢跟李莲花同时看向院门,原本还是空无一人,眨眼间就见一个锦衣小公子跃入眼帘。
这种先闻其声的出场方式,除了方多病还有谁。
他听了李莲花的话,除去了孝服,这一身打扮精神又利落,无端端叫人多了几分安心。
李莲花双手往身后一背,“喏,这不是来了,百川院刑探。”
“我听闻有凶案,咳…”
方多病才张嘴就叫腥气冲的咳嗽了一声,他踮起脚往里再看,脸色猛地由红转白,捂住嘴歪向一旁呕了一大口。
屋内呛人的血腥味混上方多病的酸水味,再被不识相的风这么一带,合欢本就摇摇欲坠的牙关也终于放弃了抵抗。
她奔到方多病身旁,一起吐了起来。
李莲花还是那个背着手的姿势,摇摇头,嘴里发出两声意味深长的“啧啧”,抬脚进了屋。
少年心性的方多病哪里受得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他也顾不上恶心,嘴一抹,后脚跟了上去。
他们走得爽快,这倒是苦了合欢。
又呕了几次后,合欢还是把心一横,拿了个帕子蒙在脸上。一面祈祷,一面挪进了现场。
“门是从里头锁上的。”第一个进入陈尸现场的李莲花道:“这几扇窗户也是合上的。”
“凶手可以杀了人后跳窗出去,再合上。”方多病忍着恶心道。
“我家主人有个习惯,晚间睡觉必紧锁门窗,还会在窗户上撒一层粉末,以防有人闯入而不知。”
说话的是老仆张叔,管家因见了主人惨死大受打击,推了了这位打扫竹影堂的老仆答话。
至于管家嘛,则是立在一旁瑟瑟发抖。
方多病随口说一句:“你家主人这么谨慎。”
张叔面无表情,但被火撩了半边的脸显得格外狰狞。他没有接话,只是点头。
方多病又问:“昨晚竹影堂就没人伺候?”
张叔道:“我家主人素来晚间素来不让外人待在竹影堂,所以只有莺玉夫人在旁。”
方多病点点头,很快将屋内窗户都看了一遍,哑然道:“那些粉末都好好的,这是密室啊?”
“那还有个小窗呢。”合欢捂着鼻子,指向墙壁上的天窗道。
方多病没好气道:“这洞两三岁的小孩都钻不进来。”
他们说话间,李莲花已经蹲下查看起尸首来。
李莲花先将范柳门看了一遍道:“范柳门身上有大小剑伤十几处,胸口这处是致命伤。咦?”
他俯下身子将范柳门的两只手都看了一遍,道:“他左右两只手的小指跟无名指都被切了。”
放下范柳门,再看想莺玉。
“莺玉夫人身上有三处剑伤,她的手指也被切了….”
合欢没跟着方多病一块往尸体那便凑,血呼呼的怕是今晚要做噩梦了。
她扫了一眼身边的圆桌,桌上放了三个小菜,两个酒杯都空了,显然昨晚范柳门两口子在宴会结束后还小酌了。顺手打开酒壶,里头的东西惊得她差点失手摔了酒壶。
“里头…”合欢强忍着腹中翻腾道:“里头都是手指。”
方多病接过酒壶看一眼,又飞快递给了李莲花。
李莲花不仅不怕,还用筷子将酒壶里的手指尽数捞起来,整整齐齐摆在桌上,不多不少八根手指。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手段如此残忍。”合欢不胜唏嘘。
再看向莺玉,心中五味杂陈。即是怜悯她如此年轻遭横祸,又是发愁师父的龙形玉佩该怎么拿回来才好。
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将屋子都探查了一遍,又向张叔问了几个问题。推断出范柳门二人死于昨晚二更之后,因为二更前还能听见莺玉夫人的琴声。
他一手扶着下巴摩挲,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后踱步到一旁,信手打开了窗户。
“啊”李莲花轻呼,“那是凶器。”
方多病跟合欢闻言围了过去,透过这扇位于屋子东边的窗户,一眼便能瞧见偌大的空地正中,一把长剑稳稳地插进地面。
剑身之上血痕斑斑,没有被血覆盖的地方在阳光之下闪着森然死气。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合欢看了许久,喃喃道。
方多病问:“什么怎么做到的?”
“那啊。”合欢指着那把剑,或者说是那片空地,接着道:“你们不是说他们死在二更之后,我记得二更前是下了雨的,那边一点脚印都没有。那凶手是怎么把剑插进去的?”
方多病不屑道:“兴许凶手身法绝佳。”
合欢想了想,摇头道:“从屋里到院墙挺远的,又不是鸟没有借力能飞这么远?”
方多病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呗。”
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肩膀,让他把剑取了来。
方多病利落地一个纵身,三下五除二便将剑拔了出来。他还颇为自得,但回头一看自己在院子“遗留”的几个脚印,再想起合欢的话,心中不由沉了几分。
李莲花打量起手中的凶器,剑长三尺,剑刃寒光凛凛。剑耳上雕着云纹,这云纹倒是极独特,尾端飘逸中间厚实,犹如祥云缠绕山谷。沉稳与飘逸相得益彰,打造此剑之人的手可谓巧手如神。
李莲花打量这处云纹,一双剑眉竟不似以往的淡定,轻轻拧了起来。
这纹样,瞧着倒是眼熟。
“啊!”
管家一声惊叫,噗通坐到了地上。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变得蜡黄起来,他双目陡然失了聚焦,胡乱叫到:“报应啊报应,是鬼,是鬼索了我家主人的命!”
他说着突然双眼往上一翻,肥硕的身子往后一躺,四肢不受控地抽出起来。
“抽羊角风了,快把他嘴堵起来。”李莲花冷静发号施令。
合欢果断地抓起一块布将它送进管家嘴里,叫人将管家抬了下去。
方多病看看合欢,又看看李莲花,迟疑道:“你们听到那管家说什么了吗?”
合欢点头道:“他说是鬼索命。”
李莲花一甩袖子,看了一眼屋子,冷声道:“何止,我看是冤鬼索命。”